這句話一脫口,我就知道自己莽撞了,眼前這個女孩露出狐貍一樣的笑容。我急忙道:“你別想用這個要挾我。”
我心怦怦跳,暗暗后悔自己的不謹慎。這個女孩來歷詭秘,怎么能輕而易舉和她說這么多呢。我不再理她,想進到閣樓深處看一眼就走。誰知她重重踩了踩腳下的天花板,喊道:“喂,我們在這呢,快來啊。”
我怒目相向:“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個有秘密的人,我也是有秘密的人,我們應該坦誠地共享信息,這是你說的。”她狡黠地看我,“還有,里面的東西我找過了,全是破爛,唯一有點價值的,就是這個筆記本。我覺得你還是現在出去比較好,你那個朋友好像挺精明,讓他逮住你就不好看了。”
我把筆記本揣進里兜,看都沒看她,慢慢走到出口,順著樓梯下去。她趕緊跟在后面。
到了下面的雜貨室,我悶頭往外走,讓她一把拉?。?ldquo;喂,我們說好的,你不能就這么走了。”
“把你電話給我。”我拿出手機記錄下她的電話號碼:“晚些時候我打給你。”
來到門口我正要推門出去,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怎么進來的?”
“我有鑰匙。”那女孩晃晃手里的一串鑰匙,她的聲音隨即黯淡:“是我姐姐生前給我的,閣樓的秘密也是她告訴我的。當時她的舉動已經開始反常了,如果我早看出來,就不會發(fā)生后來的悲劇。”
“這棟樓的門鎖你全能打開嗎?”我問。
“應該是,我沒試過。范雄活著的時候,這里我從沒有來過。收到范雄的死訊后,我才趕過來碰碰運氣。”
我扭動門把手,把門推開,頓時嚇了一跳。解鈴在走廊站著,雙手抱著肩膀,靠在墻上,頗有興趣地看我。
那女孩像小狐貍一樣,在我身后低聲說:“這就是你的朋友吧?怎么樣,我說過他很精明的。”
“怎么回事?”解鈴問。
我沉住氣解釋一番,說剛才看到門開了,進去查看,發(fā)現這個女孩正在找什么東西。
解鈴看她,疑惑地問:“你是范雄畫里的那個女人?”
“那是我姐姐,我是她妹妹。你們到底是什么人?”她問。
解鈴沉吟一下,問:“你姐姐現在在哪?”
“她死了。”女孩說道:“我過來就是為了找她被害的證據。”
“有沒有興趣我們聊聊,或許對你有所幫助。”解鈴說。
“好吧。”那女孩看了我一眼,說道。解鈴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能讓陌生人很快就接納他,并產生很強的信任感。
我暗暗祈禱,這個女孩不要這么不靠譜把我給賣了。我懷揣著對解鈴不軌的秘密,像做賊一般,一直處在天人交戰(zhàn)的邊緣。我現在對解鈴的感覺很復雜,既感激他,又覺得他是圣姑的障礙。
我們三人來到外面,找了一家露天咖啡屋,坐下來喝著咖啡聊天。
這個女孩本名叫黃珊珊,她姐姐的名字叫黃蕾蕾。她們兩個是一奶同胞的親姐妹。據黃珊珊說,她這個姐姐非常內向,而且心思很重,有許多秘密就連她這個親妹妹都不知道。
“你們看到走廊的照片吧,”黃珊珊說:“肯定會好奇為什么我姐姐會和范雄拍那么一張手握手的照片。”
其實我和解鈴心里都有數,這兩個女人生前肯定是拉拉關系。不過,我們誰也沒說。
黃珊珊沉默良久,慢慢說道:“我是在高三時候,才發(fā)現姐姐是拉拉的。我姐姐很漂亮,照片你們也看到了,當時有很多男孩子追求她。”
黃蕾蕾也算是紅顏薄命,遇人不淑,剛上大學時結交的兩個男朋友都屬于人渣,尤其第二個。黃蕾蕾是很重感情的人,既然交了男女朋友,她就傾注自己全部的能量去愛,甚至還用自己不多的零花錢貼補男友。男人就是這么不可理喻,這么漂亮的大姑娘愛他,卻偏偏不滿足,到處劈腿,尋花問柳,有一次干脆讓黃蕾蕾堵在被窩里。
黃蕾蕾一時激憤,情緒激動之下,失蹤了好幾天。這件事在學校鬧得沸沸揚揚,老師差點報了警,后來有一天,她出現了。陪她一起回到學校的,是個陌生的女人。
那女人正是范雄。
她們兩個怎么認識的,一直到現在黃珊珊也不清楚。就知道從那之后,黃蕾蕾和范雄就好上了。她們的關系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不用黃珊珊說,我都能猜出大概,同居是肯定的。
黃珊珊說,我姐姐曾經為了范雄自殺過。
有天晚上,她接到一條短信,上面寫著:妹妹,我走了。這短信沒頭沒尾,看上去那么嚇人。她趕忙打電話過去,一直占線。她又打給姐姐同寢室的同學,人家告訴她,可壞了,你姐姐現在就站在宿舍樓天臺,要往下跳。
黃珊珊當時馬上要高考,家里看得嚴,這大半夜的她要出門去姐姐的學校,不可能不讓家里知道。沒辦法,她告訴了父母,三個人急匆匆打了車直奔學校。到的時候,發(fā)現樓下的人群已經散了,黃蕾蕾正在寢室哭。
就在那天晚上,黃家父母知道自己大女兒自殺的原因,了解到她的性取向。父母簡直暴跳如雷,比聽到她自殺還要過激。不但如此,這件事之后,整個學校都在風傳黃蕾蕾的事情,到處都是背后議論的同學,那種環(huán)境下,黃蕾蕾根本無法生存。她只好辦理了休學,回到家被父母嚴加看管起來。
黃蕾蕾就是在那個時候,得了很嚴重的抑郁癥?;旧倥裢砬锏纳交ㄒ粯拥蛑x憔悴,衣服也臟臟的,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盯著范雄的照片落淚。
范雄曾經來找過黃蕾蕾,但被黃家父母拒之門外。范雄便委托妹妹黃珊珊給姐姐帶去一張明信片。這張明信片,黃珊珊看過,上面第一句話,她至今記憶猶新。
范雄寫的是:蕾蕾,因為你,我人生中第一次體悟到什么是愛。
在黃珊珊看來,這是很正常的戀人之間的情話,而我和解鈴對視一眼,覺得此中卻大有深意。
據鄭老師說,范雄在上學期間,還并不懂人類的感情,像機器人一樣。自從她認識了黃蕾蕾之后,因為兩個人的戀情,讓范雄明白了人世間愛的感覺。
明信片里面是深夜路燈的圖片,范雄這樣寫道:夜路太黑,我一直在尋找光明,還好有你,讓我走出迷茫。我不需要路燈,我不需要神,只想跟著你,到哪里都行。
這張明信片送到黃蕾蕾的手里,她看過之后,一句話沒說慢慢地撕掉。從那之后,一直到黃蕾蕾病愈,范雄再沒有出現在她的生活里。
我和解鈴誰也沒有作聲,在我的生活里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凄美的愛情故事。我有些失神,作為一個大男人,居然還沒有小姑娘活得精彩,活得豐滿。
后來,黃蕾蕾還是沒有繼續(xù)學業(yè),托親戚的關系,她找到了一份還算穩(wěn)定的學校后勤工作。也可能是巧合吧,她再一次遇到了范雄,老情人見面,迅速又好上了。不過有時和妹妹私下談心,黃蕾蕾對這份死灰復燃的感情感覺并不太好,她對妹妹說,范雄好像變了一個人,比以前更加冷酷,也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黃蕾蕾對妹妹說,范雄經常會念一句佛偈,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她不無心碎地發(fā)現一件殘酷現實,那就是,范雄已經不會愛了。更令她悲傷的是,她卻深深愛著范雄,比任何時候都要愛,都要熾熱。
就在某天深夜,黃蕾蕾沒有留下只言片語,服毒自殺了。
她是死在一個廢棄的工廠里,一個人安安靜靜躺著,身旁放著一瓶喝空的敵敵畏瓶子。警察鑒定,沒有暴力痕跡,系自殺身亡。等到黃家一家人趕到的時候,尸體已經拉走,交由法醫(yī)解剖。比較古怪的是,現場不讓他們進入,警察重重封鎖,對于個中細節(jié)也是諱莫如深。
老黃家一家人以為這里有貓膩,是不是蕾蕾的死牽扯到什么大人物,才讓警方內部和諧。通過一些內部人脈的打聽,這才知道原來警方這么做,是有原因的。黃蕾蕾死得很蹊蹺。
她是死在一口木質的棺材里,死的時候雙手結成莫名手印,胸前還畫著莫名的符咒。警方認為她死的有點邪,很可能和某種邪惡的信仰有關,這樣的案子肯定是要封鎖的。經過調查之后,警方找不到一點相關的線索和范雄有關,排除了范雄的嫌疑。
可妹妹黃珊珊卻憑直覺感覺到,姐姐的死和范雄肯定有很大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