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搖頭,不對勁,這肯定是迷糊以后出現(xiàn)的幻覺。
這個女孩的形象已經(jīng)深深扎在心里,此時我正頭暈目眩,處在非真非幻的時刻,心中映像實體化也是可以理解的。
現(xiàn)在的感覺說來也怪,我心里明明清楚此時的自己正陷在昏迷非正常的狀態(tài),可偏偏又醒不過來。從我的眼睛看出去,大哥大嫂羅小米和解鈴皆是模糊一團,好像相機沒有對準焦距,他們的動作也是黏稠的含混不清的,而我看沙發(fā)上的圣姑,卻偏偏清晰明了,宛若真在。
這種感覺實在難以形容,似乎我和圣姑在同一個世界里,而和解鈴他們倒像隔了層隔膜,格格不入。
我已經(jīng)分不清真實和夢境了,到底是圣姑在我夢里,還是我在解鈴夢里。
圣姑從沙發(fā)上站起來,眼睛直直地瞅著我,臉上沒有表情,臉色蒼白得可怕,她說:“羅稻。”
我情不自禁唉了一聲,她沒有走過來,而是輕輕地問:“慧慧還好嗎?”
我的心如遭電擊,女友俏麗的形象出現(xiàn)在腦海,我呼吸不暢,心里堵得要命。私下里說句掏心窩的大不敬話,老爹過世的打擊都趕不上和女友分手。我這人很平常,長得一般般也沒什么過人的才華,錢財之物更是談不上,根本就沒女的能看上我。看到別人小情侶手牽手漫步大街,花前月下的,我心疼啊。好不容易認識了慧慧,感覺整個人都得到了拯救,心靈有了歸宿。她提出分手那天,我真是恨不得一頭撞死。
我背地里曾經(jīng)翻過萬年歷,說那段日子菩薩能在西北方出現(xiàn),我天天晚上跪在地上,面向西北方,懇求菩薩保佑,能讓慧慧回心轉意,可是沒用。而且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生活的壓力幾乎把我壓垮。我原以為經(jīng)歷了老爹下葬這些事,能把慧慧淡忘一些,可現(xiàn)在圣姑這輕輕的一句話,就像小蟲子鉆進了心臟,不停地蠕動鉆洞,折磨我生不如死。
我沒有說話,圣姑向我走前一步,又問道:“慧慧還好嗎?”
我深吸口氣,猛然醒悟,我靠,這會不會是心魔呢?圣姑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知道慧慧吧?
現(xiàn)在的我肯定是處在昏迷沉睡之中,潛意識泛濫,我對慧慧的日思夜想現(xiàn)在以圣姑的形象映射出來,這也不是不可能。
我暗暗提醒自己,快點醒,快點醒。
這時,臉上涼涼的一激靈,我睜開眼,眼前解鈴等人的形象異常清。
解鈴一只手撫著我的頭頂,一口含水,又要往我臉上噴。
我大喜,我醒過來了!解鈴張開嘴,一股水雨噴了過來。水珠飛出他的嘴,噴到我臉上,這么短的距離,就是轉瞬之間,我猛然一恍惚,又進入了夢境世界。
圣姑已經(jīng)走到我的近前,慢慢伸出手要抓我的手。她長得清秀,卻臉白如紙,眼神里有一種非常具有蠱惑性的東西,我管它叫妖氣,這樣的人這樣的眼神我從來沒見過。我誕出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她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人間圣姑。她如果建立教會,會有成千上萬的信徒加入,誰也抵擋不住她妖魅的聲音和深邃無比能看透人心的眼神。
我情不自禁伸出手,回應她的動作。我們的手在空中行進的無比緩慢,可在我的直覺中,整個過程的時間似乎又很短,或許就在一兩秒之間。
現(xiàn)在我對時間的概念完全模糊了。
我們的手指在空中滑行,就在似碰觸未碰觸時,她忽然說了一句話:“羅稻,你應該得到愛,我會讓蕾蕾好好愛你的。”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只覺臉上一陣冰涼,隨即醒過來,正看到解鈴擦嘴,我滿頭滿臉都是水珠,滴滴答答往下落。
他的這口水終于噴到了我的臉上。
大哥和大嫂把我放在沙發(fā)上,我胸口憋的這口氣總算出去了,胸腔劇烈起伏,額頭都是滲出的冷汗。羅小米坐在我身邊,緊緊握住我的手,帶著哭腔:“哥,你還好嗎?”
“哎呦我草……”我大口喘著氣,有種劫后余生的幸存感??粗鴮崒嵲谠诘乃麄?,回想剛才,真是宛若大夢一場。
母親的骨灰盒已經(jīng)被解鈴用一塊黃綢子包裹起來,嚴嚴實實,打著結。解鈴正在和羅大米交待,這東西不要再葬回原位,找一公墓,立無字碑,把骨灰盒重新下葬。
羅大米問骨灰盒埋在墻里是什么意思,解鈴說:“這是一種很邪門的風水術,在墻里埋進主人家的衣服,寫下八字符咒,這種法術與主人不利,你們家的這個更陰毒更邪門,衣服直接裹上骨灰盒,簡直就是絕戶計。我相信老爺子的走,和這個有很大關系。”
大嫂在旁邊說:“我好像知道是誰干的。”
“誰?”大哥瞪著眼。
大嫂說,這座小洋樓修建時,沒法住人,全家人暫居到親戚家。就在樓房蓋到第三層的時候,有一天她東西落在這,夜里匆匆過來取,走到樓下就聽到三樓“嘩~~嘩”有人抹墻壁的聲音,她當時覺得不對勁,這大半夜的是誰呢?按說不是小偷,樓都沒蓋起來,滿院子是木材水泥,有什么可偷?她便跑到三樓去查看,黑黑的晚上,天花板還沒蓋,借著月光,她就看見有個人正在攪水泥,拿著鏟子往墻上抹。
“你進我家干什么?”大嫂問。
那人回頭,正是雷子,他臉上有點尷尬,沒料到有人半夜能過來,馬上嘻嘻笑:“嫂子,我想幫你們把房子盡快蓋好。”
大嫂警覺性很高,這事本來就很反常,你想幫忙大可以白天干,半了夜干什么?非奸即盜。她便喝道:“關你什么事,你出去,趕緊走。”
雷子哈哈笑:“嫂子,你看你,瞪眼撅腚的,就像我稀罕你們家什么東西似的。放心吧,我就是來幫忙。”說著,哼著小曲,提著水泥桶下樓走遠了。
這件事也就過去了,大嫂覺得沒什么大不了,誰知道今天在這等著呢。
大哥聽了咬牙切齒:“這個逼貨,死的時候本來我還挺心疼,現(xiàn)在一看,他媽的死有余辜。死得好!”
解鈴搖搖頭沒說什么,走到我身邊,伸手摸摸我的額頭,輕聲問怎么樣了。
我緩過來了,就是兩條腿發(fā)軟,像是大病初愈。我擦擦汗說沒事,又問剛才是怎么了。
解鈴猶豫一下,才說道:“你剛才丟魂了。”
“啊?”我驚訝。
解鈴說:“沒大事,你三魂走了一魂,還沒走遠就讓我叫回來了,沒事。”
“我,我剛才遇到圣姑了。”我把剛剛似夢非夢的事說了一遍。解鈴還沒表態(tài),羅大米先慌了:“解兄弟,圣姑就在這?。克獊韴髲驮趺崔k?”
“別急。”解鈴說:“她如果真的出現(xiàn)在這里,我第一時間就會知曉。別的不敢說,感悟九幽之地的陰靈之體,沒人比我更敏感。除非她超出我的認知,神通廣大,達到了真仙之境。不過話又說回來,她要真成了仙,也不至于在人間干這些雞鳴狗盜的臟事了。”
“解哥,這個世界上真有神仙嗎?”羅小米問。
“有。不過得看你怎么定義神仙這個概念了,要問神仙有沒有,首先得給神仙下一個統(tǒng)一的定義吧。就好像要確定這東西是不是人,首先得給人下個定義,什么才算是人。我有個朋友寫了一個根據(jù)自身真實經(jīng)歷改編的小說,叫陰間到底是什么,你可以看看,里面就寫到了神仙。”
“老三有沒有事?”大嫂問。
解鈴摸摸我的頭:“沒事。人進入夢境有兩種方法,一種是睡覺,還有一種是陰神出游。剛才羅稻的夢境很離奇,明明出魂又好像做夢,似夢非夢,似真非真,夢中知夢靈臺清明。這種情況我也沒遇到過,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個什么圣姑不在這里,大哥你盡可以放心。”
“老羅。”他對我說:“我給你配一些安神的中藥吃吃就沒事了。”
羅大米搓著手說:“解兄弟,下一步是不是要把那些東西放回原位?”他說的是五鬼運財偷來的骨頭,這些事太嚇人,我們心照不宣沒有對大嫂和羅小米說。
解鈴看看天:“我們兵分兩路,大哥,你和大嫂到公墓選個墓穴,務必把老母親骨灰今日下葬,我和羅稻還有別的事要做。”
羅大米說:“時間太緊了吧?怎么也得找個風水先生看看。”
“大哥你聽我說。”解鈴道:“這東西是越講究越麻煩,沒個頭。你就憑自己感覺,找個靠山望水之地,你覺得好就好。今天必須下葬,記住,必須!”
羅大米抱起地上黃綢子包裹的骨灰盒:“行,聽你的。老婆子,走,去公墓。”
等他們走了,解鈴看我,我被他看的毛了:“接下來我們要做什么?”
“去雷子家。”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