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說:“伙計們,輪到你們了,都爬上去,按照我的筆畫,用砍刀刻出一些裂紋來。”
眾人都攀爬而上,只有我爬了幾下,把褲襠扯破了,都沒能爬上去。油老先生見了,丟一根棒棒糖過來,笑著問我:“小兄弟,你不是跟他們一伙的吧?看你的動作就知道!”
我很不好意思地接過棒棒糖,咬一根在嘴里說:“不好意思??!沒爬過樹!”
這一夜,我在一塊大石頭上睡著了。在日夜不分的地方,我們只能靠身體的生物鐘知道究竟外面的世界是白天還是夜晚。這一夜,我竟然夢到了龍紫衣和蓮妹,他們不知為何都在哭。
我是被頭兒拍醒的,他讓我站在崖頭上去看油性皮膚他們的杰作。好家伙,等我爬上山頭后,只見漫山遍野,整條山溝里都是綠瑩瑩的光芒,像螢火蟲似的在閃動。接下來,只聽一陣陣哀嚎與慘叫,伴隨著噼噼啪啪,像是放炮仗一樣的脆響,一波又一波朝我們這邊傳來。
又過了一會,只聽小河南在黑暗中喊:“孫老哥,你們都過來吧!搞定了!”
跟著頭兒,我們來到竹林中。在礦燈的照耀下,只見到處都是交織的竹篾,竹篾的端口處,像刀口般鋒利。在竹篾下,躺著一只只像兔子一樣的動物,我問:“這是兔子嗎?”
頭兒提起一只,我猛地一瞪眼,當(dāng)場看傻了,竟然是只碩大的老鼠!難怪,難怪小河南他們會說很美味。這玩意,長那么大,一個個腰圓臀肥的,哪里還是我們印象中的老鼠!
小河南用礦燈往前面照,在被油性皮膚他們砍出的一條大路上,到處都是這玩意。
當(dāng)晚眾人忙碌了整整四五個小時,才把那些大老鼠一個個拖到山崖下的平臺上。我聽油性皮膚說,這地方叫觀音巖,前面還有個觀音廟,是當(dāng)年修建冥靈府的人搞的。我試探性地問:“老人家對這條路如此熟悉,以前肯定來過吧?或者,手里有這么一張路線圖……”
油性皮膚倒也直白:“來過幾次,那時候,幫孫大帥運送裝寶物的箱子!”
“那么,你知不知道,孫大帥手下,有個叫磨刀石的家奴?他是我表哥他們家的祖先,我上次去他們家玩,清明節(jié)時跟著去祭祖,在他們家的族譜上面看到的!”我故意撒了個謊。
提到磨刀石,油性皮膚身子微微顫動了一下:“有這么個人,他,死得很慘。”
頭兒插嘴說:“孫大帥那樣心狠手辣的人,在他手下干活,還能有啥好下場。對了,油老先生,你當(dāng)年既然幫他運送過寶物,他又怎么肯放過你?還有,我很懷疑,事后那么多年,你寧愿在海島當(dāng)船員,也不愿意回云貴高原,將這批寶物弄出去,這有點不合乎常理啊!”
油性皮膚嘆氣:“當(dāng)年要不是老朽懂機(jī)械,下場肯定也和磨刀石差不多!至于這些年沒有回來盜寶,主要有幾個方面的原因。第一個原因嘛!是因為老朽不缺錢花,沒必要冒險回來。第二個原因嘛!是因為脫不開身,這些年黑白兩道的人,都在盯著老朽,誰不想得到這筆寶藏?”
“既然黑白兩道的人都盯著老先生,老先生為何不尋找一個像冥靈府那樣的強(qiáng)大主兒合作?或者與龍門合作也行?。口れ`府,應(yīng)該還不知道他們自己有寶物吧?”我繼續(xù)追問。
油性皮膚支支吾吾,像是有難言之隱,最后他說:“龍門的人,才不屑于盜寶這些。冥靈府嘛!他們是一群非常奇怪的家伙。要說寶藏,他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取!”
大強(qiáng)問:“為什么?老先生,你說冥靈府知道自己的地盤有寶物,為啥不?。?rdquo;
油性皮膚憋了很久,終于忍不住了,大聲說:“誰知道,或許寶物并不是他們的!”
頭兒顯得很興奮:“這么說來,老先生懷疑,陰間的人,在冥靈府得到了好吃?”
油性皮膚的表情突然變得嚴(yán)肅:“是一套藥譜,它們被銘刻在不同的寶物上。在老朽看來,那套藥譜才是真正的寶物,它的價值,完全可以超過冥靈府中的所有奇珍異寶!當(dāng)然,老朽猜測,陰間有一半的藥譜,另一邊,可能在沈苑,或者在小兄弟他們龍門!”
頭兒說:“難怪!難怪各路人馬都在保護(hù)冥靈府!難怪他們不允許任何人去盜寶!我想,這其中的原因,可能就與寶物身上銘刻的藥譜有關(guān)!如果冥靈府被破壞,寶物都分流出去,那套藥譜便要毀于一旦了。還好,還好老先生你趁早告訴了咱們啊!”
大強(qiáng)等人心有不甘,忙問:“孫老哥,你這話的意思是,咱們不去盜寶了?”
頭兒雄心勃勃地說:“去!當(dāng)然要去!只是盡量不要損壞任何寶物……”
油性皮膚是那種說干就干的人,一提到冥靈府,這家伙渾身都是勁,馬上讓大伙把大老鼠的尸體裝進(jìn)麻袋,往前面的觀音廟運送,說是觀音廟那邊,正有幾個水手在接應(yīng)我們。
“大伙快一點!多搬運一些老鼠送到廟里的索道上去。那些尸鱉三天沒有肉吃,就會拿我兄弟漱口的。”油性皮膚率先拎起一個裝有大老鼠的口袋,走到前頭去了。眾人跟著他一陣小跑,到了觀音廟時,只見一座閃著白光的觀音像足有七八米高,觀音像的后面,是一座小型廟宇,從遠(yuǎn)處看,像是個土地廟一樣的地方。我們剛過去,那門口就笑嘻嘻地站了四個小矮人。
“老大!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四個小矮人一擁而上,將油性皮膚抱住。
油性皮膚摟著幾個小矮人又是摸又是親的,一邊安慰說:“孩兒們,這不回來了么?”
幾個小矮人放了油性皮膚,就領(lǐng)著大伙到觀音廟里邊去,說是讓大伙看看他們的杰作。
廟堂里,在佛龕前面,大伙看到兩臺工廠輸送帶一樣的機(jī)器,兩條黑色的皮帶正成45度斜角筆直地伸向佛龕后面的黑暗世界。大強(qiáng)拾起地上的一塊碎石,朝傳輸帶下面扔去。石頭出去大半天,都聽不到滾動的響聲。頭兒問油性皮膚:“這下邊,有多深呢?”
油性皮膚說:“這是個無底洞,誰掉下去都會沒命的。大家先把老鼠肉丟在傳輸帶上,讓這機(jī)器給那些蟲子們送去。等伙計們吃飽了,咱們再坐上這機(jī)器,到對岸的葫蘆口。今晚,大家都在這里休息,那些蟲子凌晨三四點最活躍,等到了明晨洞里的霧氣大了,它們就會安靜下來。”
眾人扛著一袋袋的老鼠,先后將它們送過去了。大概五六分鐘的樣子,前面的黑暗里就傳來唧唧喳喳的咀嚼聲。那聲音仔細(xì)聽來,就好比是蠶在啃噬桑葉那般。
忙碌一陣,只見四個小矮人將油性皮膚拉到一邊,細(xì)聲說了些悄悄話。好在我耳朵靈敏,聽他們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一只很大的狗,還有一個巨人,昨晚他們來過。那人給老大你留了一封信,說是鬼鮫托五鬼送給老大你的。老大,我們都看了,你也看看吧,這事兒很為難……”
油性皮膚將信接在手里,坐在地上看了許久,突然說:“頭兒,咱們不去了!”
大伙都愣住了,頭兒半天才回過神:“老人家,你……你什么意思呢?”
油性皮膚回答:“鬼鮫知道我來了這兒,他讓老朽去大峽谷,說教主在那兒等我。”
頭兒還是不解:“老人家,你不是說,你有生之年不多了嗎?你不怕死了?”
油性皮膚大笑:“老大在這時候還沒有拋棄我,他還沒有拋棄我!他還是有人情味的。非常對不住大家……老朽一路可沒少花你們的錢。老大還說,如果你們也愿意放棄尋找冥靈府的話,日后他愿意把財富分一部分給你們,保證你們這輩子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
我走到油性皮膚面前,發(fā)現(xiàn)他眼淚都笑出來了,那種喜悅,宛如楊過與小龍女分別十六年后,在斷腸崖下相見時那樣。我當(dāng)場就在想,莫非,鬼鮫是個女人嗎?區(qū)區(qū)幾句話,怎么會讓油性皮膚在關(guān)鍵時刻,放棄尋找寶藏的念頭?聽說油性皮膚要去大峽谷,我倒是明白了幾分。大峽谷的金字塔有延年益壽的功效,油性皮膚到了那兒,自然可以不用為生命擔(dān)憂了。
小河南問:“俺聽孫老哥說,你老大和教主好像是個死冤家,他怎么會讓老人家去找教主,教主怎么會在那兒等老人家呢?教主如此渴望得到寶藏,你老大怎么放你過去?”
油性皮膚搖頭:“這個老朽就不知道了。管他呢!這字跡是俺老大的,俺得去啦!”
油性皮膚說到這,昂首闊步地走了。大強(qiáng)摸出沖鋒槍,對著油性皮膚:“哪里走?”
頭兒忙讓大強(qiáng)把槍放下:“讓老人家走!別亂來。老人家,你能留張地圖給大伙嗎?”
油性皮膚走回來幾步,讓小矮人把圖紙交給頭兒:“這下,咱們兩不相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