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這小丫頭肺活量還真不錯。她一上岸便腳尖輕點地面，不作停留又高高掠起，一記連環(huán)腿逼得東方雨辰連連后退，甚是得意。不過她威脅的話語剛剛喊出口，一只腳就被東方雨辰給制住了。
“放開！”
東方雨辰微微一笑，側(cè)身撤手，丫頭的腿便直直地經(jīng)過東方雨辰的面前，向前面奔去。雖然東方雨辰看起來沒用一點兒力，但一想到他扼住李璨手腕的情景，我就知道丫頭的身體已經(jīng)不由自己控制了。
“老蔡，你就不怕丫頭輸了哭鼻子？”我擔(dān)心地問道，主要是替老蔡擔(dān)心。
老蔡吐出一口白色的眼圈，緩緩說道：“放心，丫頭沒你說得那么嬌氣。而且，這小子不一般，到現(xiàn)在了還不出手。本打算讓丫頭試試他的水平，現(xiàn)在看來不行了。嘿嘿，不錯不錯，好久沒見丫頭這么高興了。”
他們倆一個一襲青衣，一個白衣白裙，兩道身影時而拳腳相擊，時而身形相錯，叫罵連連。主要是丫頭在打，在罵，東方雨辰則表現(xiàn)出一副謙謙君子風(fēng)，步步退讓。他不退也沒辦法啊。
丫頭踹完連環(huán)腿，又使出連環(huán)掌，掌掌相接，快如閃電奔雷，拳影交錯，模糊一片。我道行太淺，看不清丫頭的出手，只是拳影之后丫頭干勁十足的俏臉倒是印證了老蔡的話。東方雨辰依然沒有出手，步步后退，滿臉笑意不減。
哎，毛丫頭就是毛丫頭，如此具有誘惑力的天使笑容她不但完全不放在眼里，反而大聲叫罵。真是暴殄天物啊！
“臭流氓，你為什么不還手？”
“哦，既然小妹妹讓我還手，那我就不客氣了。”
話音未落，東方雨辰的手便伸進(jìn)幻影交錯的拳風(fēng)里，制住了丫頭的一只手。
“你的手已經(jīng)被我制住了，你輸了。”
“你才輸了！”丫頭喊著揮出另一只手，還沒進(jìn)前就又被東方雨辰攥住了。
“臭流氓，你竟然調(diào)戲我？看我不向日游神爺爺告狀！”很好，丫頭充分發(fā)揮了她的女性特權(quán)。
聽到日游神，東方雨辰明顯愣了一下。這一愣神的功夫，丫頭的腳便向東方雨辰的下盤踢去。
“小小年紀(jì)竟然不學(xué)好！今天就讓你吃點兒虧，回去再好好跟你爺爺學(xué)吧。”東方雨辰用膝蓋夾住丫頭的腿，笑著教訓(xùn)道。
“卑鄙小人！放開我！”丫頭單腳站立，顫顫巍巍的就是不能動，對于自己的腿被制住很是憤慨。
“小人？哈哈，說得好，我就是小人。你看起來不傻，應(yīng)該知道小人不會隨隨便便聽對手的話吧？”
身體動彈不得，丫頭已經(jīng)抓狂了，啊啊亂叫著，威脅之，辱罵之，就是不見她放軟話求饒。東方雨辰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制住丫頭就是不放。我嚴(yán)重懷疑他有受虐傾向。
“老蔡，你覺得幾個我能打過丫頭？”看到丫頭的悲劇樣兒，我突然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丫頭失去了曼珠的記憶，但曼珠的實力還保留了幾分。你和她比……以你現(xiàn)在的水平，完全沒有可比性。”
我情不自禁咽口唾沫，繼續(xù)問道：“東方雨辰說自己受了很重的傷，你剛剛又說他一直沒有出手，那要是和真正實力的東方雨辰打起來，幾個丫頭有獲勝的把握？”
老蔡無奈地看我一眼，隨即將視線移向岸邊，搖頭嘆息道：“實力的差距不是數(shù)量的累加就可以彌補(bǔ)的。”
明白了，懂了，了解了，清楚了。
此刻的我，對于東方雨辰而言，連螻蟻都不如。
如果有這樣一個敵人……我不敢想下去。
二十幾年來，我的生活圈子一直很小，所謂厲害偉大的人物，除了在書里接觸過，就是在報紙電視上見到過，那樣的人物對我而言，是遙不可及的。他們對我的影響力很小，更不會直接對我構(gòu)成威脅。無知無覺地活著，覺得生活還是蠻不錯的。
東方雨辰，第一個讓我感到威脅的人物。他不是鬼，不是神，是跟我一樣的人。他離我這么近，年齡比我小，我卻連仰視他的資格都沒有。
什么時候聽過螻蟻仰視人類的？那些敢于仰視的螻蟻，早就被巨大的腳掌踩得尸骨無存了。
生命是可悲的。
腦中一片混亂，嗡嗡作響。如果有另一個自己正在望著我，想必他一定會被我現(xiàn)在的癡呆和頹廢震驚吧。
“哈哈，這小子要吃虧嘍！”隱隱約約聽到老蔡類似歡呼的叫聲。
抬頭望去，丫頭的嘴狠狠地咬在東方雨辰的手腕上，同時瘋狂地晃動身體，要把東方雨辰撲倒。雖然手腕已經(jīng)成為了對手的口中之肉，東方雨辰卻沒有顯露出絲毫的擔(dān)心，臉上依然是平靜的溫和笑容。
只是，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丫頭想讓他摔到的意圖，并瞄到旁邊就是曼珠沙華花叢時，頓時臉色大變。
接下來，一切都好像發(fā)生在一瞬之間，東方雨辰松開雙腿，腳尖點地，一只手迅速抱住丫頭的腰。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東方雨辰的一舉一動，到最后卻連他移動的身影都沒捕捉到，只是在下一瞬時突然發(fā)現(xiàn)，他們穩(wěn)穩(wěn)地站在了十幾米開外。
丫頭像不服輸?shù)囊矮F一樣從東方雨辰懷里跳下來：“臭流氓！”
“小妹妹，我剛剛可是救了你一命啊，你不會連謝謝是什么都不懂吧？”東方雨辰笑吟吟地說著。
下一秒，他就跟我一樣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眼睜睜地看到丫頭跳入曼珠沙華花叢中，消失不見了。
“老蔡，她不會有事吧，小侄是說那些花……”轉(zhuǎn)眼間，東方雨辰已經(jīng)站在了船沿上。
“哦，不用擔(dān)心，她不怕曼珠沙華。倒是你，真是讓老頭開眼了，你師傅教了個好徒兒呀！”老蔡笑著打斷他的話。
“前輩謬贊了，剛才是小侄不好，還……”
“哎，這么客氣干什么？丫頭胡鬧慣了，應(yīng)該是你別介意才是。呦，有鬼要渡船，小辰，來，給我搭把手。”
岸上鬼叫如雷，伴隨著雷聲的，是一道霹靂的閃電，閃電劈下，瞬間將我腦袋里亂七八糟的想法化為齏粉。齏粉散去，腦中一片清明。我霍地站起來，連招呼也沒打，就跳下了船。
老蔡有東方雨辰幫忙，不用我操心，我還是去完成自己的訓(xùn)練要緊。
有人說，痛苦源于比較，那是因為他們錯把比較看做了時時刻刻的生活。比較不是生活，它只能作為奮斗目標(biāo)而存在，就像高山的存在一樣。
當(dāng)再次累得跟狗一樣躺倒在鬼門關(guān)前時，雖然心里狂躁得想罵娘，嘴巴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世間從來沒有所謂公平，既然已經(jīng)醒來，既然心中不甘，那就把憤恨化作力氣，多跑幾步路，多呼吸幾口空氣，多吃幾口肉。這才是實在的生活。
*****
丫頭突然變得勤快乖巧了，竟然善解人意地給我們送飯，還主動要求給我們洗衣服。這讓我很不解，尤其她對待東方雨辰的態(tài)度。
她除了每次把飯遞給東方雨辰時喊一句臭流氓外，再無其他過分的報復(fù)行動。就好像她之前跟東方雨辰打架打輸了的事情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似的。而她稱呼對方為臭流氓，也只是因為對方接飯碗的時候不小心摸到了她的纖纖玉手。
我很想問問老蔡丫頭到底怎么了，可看到他一副享受的模樣，又不忍打破他的幸福。剛開始我以為丫頭會給東方雨辰的飯菜里加特別的調(diào)料，但那家伙吃飯時一副享受美食的模樣，以及吃飯后毫無任何不良反應(yīng)的身體，不容置疑地推翻了我的猜測。
難道失憶讓丫頭變得賢惠了？這個念頭一經(jīng)產(chǎn)生我就狠命地?fù)u頭，不可能，這種情況絕對不可能。
我對丫頭的懷疑，直到她連續(xù)給我們送了一個月的飯之后，才慢慢消除。一個月的殷勤照顧，不光是我，就連東方雨辰也對她放松了警惕。所以，當(dāng)丫頭提出要幫我們洗衣服時，東方雨辰毫不猶豫就將自己的衣服交給了丫頭。
當(dāng)東方雨辰穿著我的破衣爛衫蹲在船頭看風(fēng)景時，我的自信心迅速膨脹。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古人誠不欺我呀！
好好的一個濁世佳公子，在脫下飄飄青衣，換上我的衣服之后，看起來立刻就多了幾分俗氣，氣質(zhì)大減。即使外貌俊朗，但滿大街溜達(dá)時，他這樣的也可以一抓好幾個了。嗯，這樣看起來才順眼嘛。
兩天之后，洗好的衣服終于送來了。丫頭并沒有親自來，而是一個小鬼差屁顛屁顛地抱著衣服送了過來。小鬼差很沒有禮貌，放下衣服，甩了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就瞬間跑得沒影了。
拿到衣服的那一刻，濁世佳公子氣瘋了。他那佛光閃閃的金裝上多了一只大烏龜，不，準(zhǔn)確地說，應(yīng)該是少了一只大烏龜——丫頭用剪刀在他衣服上剪出了一個鏤空的烏龜，惟妙惟肖，簡直可以直接用作皮影戲的道具了。
當(dāng)東方雨辰用我的衣服跟他的衣服作對比，來表達(dá)他的悲痛心情時，我連安慰他的心思都沒有了。
不遠(yuǎn)處的枯木林里傳來了丫頭毫無忌憚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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