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到市郊,怪物相對少了,當火車站浮現(xiàn)眼前,所有人都激動的哭了出來,我們不知道沖殺了多久,幾小時?還是整整一天?我們也不知道殺了多少怪物,又死了多少同伴。
火車站里,百十名黑衣人沖出來接應我們,是夏美凝留守在這里的部下,一名黑衣人上前報告道:“老大,怪物已清理了,鐵軌也清理完畢,但只找到了三節(jié)火車頭,還有五十一節(jié)載客車廂。”
五十一節(jié)?我感覺挺多的,夏美凝和兵王卻表情一僵。
一節(jié)硬座車廂的標準配置是百人左右,就算擠得滿滿當當,連走廊都站上也不過一百五十人,而五十一節(jié)車廂就是說,只能一次性帶走七千多人,可我們的身后……
光士兵就有幾千,難民更是上萬,整座城市更是超過十萬!
十萬對比七千,七千中還有一半是原本帶來的黃蜂戰(zhàn)士,也就是說我們的救援比例只有……3.5%,當兵王說出這個數(shù)字時,我直接呆住了。
我和陳凱在馬鞍山為了幾十名幸存者不顧一切的血拼,可在銅陵,明明有那么多難民,卻居然無法救走?
“貨車廂也可以,光板車廂也行,沒有找到更多的么?”夏美凝紅著眼睛問道。
“貨車廂只有四節(jié),頂多再裝幾百人,光板車廂只有兩節(jié),而且這種天氣,站在光板車廂上會被凍死的。”那黑衣人苦笑道。
雪下的更大了,雖然我沒有什么感覺,卻明顯發(fā)現(xiàn)呼吸時口中噴出了白氣。
“盡量,能帶多少帶多少吧,實在不行就……”兵王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可問題來了,當那些難民得知消息后,人群頓時炸鍋。
“靠!你們這些家伙不是說能救我們么?為何火車不夠!”怒罵聲響起。
“媽的,早不說火車不夠,那我們就不從家里出來了,拼死沖到這才……”一名青年拼命往前擠著,企圖先爬上火車。
“不管怎么說,你們必須帶上我,我從商場就開始跟著你們了。”一名濃妝女不顧一切的分開人群,幾名黑衣人想阻攔,卻被她抓撓的滿臉血痕。
“全部滾開!讓老子先上車,老子是銅陵XX局長,你們是哪個軍分區(qū)的?你們的頂頭上司是誰?你們知不知道老子和很多大人物都有交情!”一個膀大腰圓的胖子大吼道。
話音剛落,他就被幾個年輕人揍翻在地了,局長?這種時候誰管你什么官什么人物,誰的命不是命?
人群,立刻混亂了起來,更有……
車站外,戰(zhàn)斗依舊在繼續(xù),魏羽正帶著部下拼命將怪物堵在外面。
“兵王哥,不管你想怎么辦,快些!我和部下?lián)尾蛔《嗑玫摹?rdquo;魏羽扭頭大吼道:“你們不用帶上我了,一會我和部下開車突圍!”
對了,倒是還有些裝甲車和卡車,又能裝下一些人,但依舊不夠。
同時,當怪物的咆哮聲傳入車站,當人們扭過頭,發(fā)現(xiàn)了外面那些黑壓壓的猙獰身影,混亂再次提升了一個檔次。
人們開始不管不顧的朝前擠去,甚至擠倒了前面的人,踩著身體往上爬,甚至有些人發(fā)現(xiàn)擠不過去,就開始拼命攻擊身邊的人。
當生存和死亡一線之隔,人性已無可抑制。
砰!那是一聲槍響,那是兵王面色如血的瞪視著眾人,那是一名強行推倒身前人,企圖踩著脖子爬上列車的中年男子,他正呆呆的看著胸前血花。
“你……你……”男子轟然倒下。
“誰敢亂來!老子一槍斃了他。”兵王嘶吼道,人群震驚。
“老子來銅陵,不是看你們這群蠢貨自相踐踏的,全部后退!給老子排好隊慢慢上車,上不去就在這等著,如果我們在下個車站再找到更多車廂,就回來接你們!”
“否則,老子就算把火車炸了,也絕不再讓一個人上車!”
吼聲如雷,那鷹梟般的眼神掃過去,那黑洞洞的槍口指過去,眾人齊齊后退。
雇傭兵之王的氣勢和普通人相比,差距何其之大,更何況兵王早已不顧一切,哪怕殺人,他也不能讓這場混亂毀掉整個救援計劃。
但那一刻,我明顯看到兵王的手在發(fā)抖,他殺過很多人,他這一生殺掉的人數(shù)以千百計,卻從沒有殺過平民百姓。
一陣嘰嘰喳喳的議論夾雜著抽泣,人群終于恢復了秩序,勉強列隊上車,雖還有擁擠現(xiàn)象發(fā)生,但被一名名黑衣人持槍瞪視著,倒也沒人敢亂來。
因為他們沒有武器,更因為他們不敢做出頭鳥。
可五十一節(jié)車廂很快被擠得滿滿當當,依舊有近半人站在雪地中澀澀發(fā)抖。
“我們是不是逃不掉了?那些怪物沖進來怎么辦?憑什么他們能上車,我們不行?”人民開始哭泣,開始哀求,一個個朝我和兵王伸出了手。
“小伙子,求你,抱我女兒上去!”一雙手伸來,一個胖乎乎的小女孩被塞進我懷里,我忙緊緊抱住。
女孩在掙扎,在哭鬧著要下車找爸爸,那人卻毫不理會,扭頭就走,直到走出很遠才用力揮了揮手,已經(jīng)沒有位置了,僅剩的,他只有留給女兒。
“小哥,幫個忙,拉我爸一把。”又一個聲音響起,是個滿臉焦急的男青年,正企圖將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推上車。
我一直很喜歡孝順的人,立刻想幫忙,卻被兵王一把扯住了。
“老人家,已經(jīng)沒位子了。”兵王強笑道:“最后一個活下去的機會,您愿不愿讓給兒子?他還很年輕……”
老人怔了怔,抬起的手有些發(fā)抖,但最終垂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朝后退去。
我扭頭就走,再也看不下去,心里仿佛刀割似得痛著,我知道兵王的選擇沒有錯,可我依舊怪他,居然能說出那么殘忍的話。
可我剛扭頭走出幾步,身形就僵住了,那一刻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靠!憑什么這些家伙能上車,我們卻不能?憑什么拿幾把槍就能耀武揚威?大家搶了他們的槍!大家往上擠,把里面的人拖出來!”那是一聲尖銳的呼喊。
一名黑衣人立刻拎著槍朝聲音來源走去,身形卻突然頓住,身子顫了顫。
那是人群中突然伸出的一只利爪,迅雷不及掩耳的切斷他喉嚨,又飛速收回。
“你……老大……小心……”黑衣人嗬嗬道,卻最終沒有說完。
小心什么?那聲音剛落,人群就再一次陷入了混亂,比之前更狂暴,兵王一連朝天空開了數(shù)槍都無法挾制。
“是異化者,他們藏在人群中!”我和夏美凝幾乎同時大吼,可聲音卻被那海浪般的呼喊聲淹沒了。
當?shù)谝粋€黑影朝前撲去,是人類還是異化者?誰也不知道,人群先是怔了怔,但很快陷入了瘋狂,緊隨其后的撲上。
“搶槍!殺了他們,我們自己上車!”呼喊聲此起彼伏,那些黑影隱藏在人群中,我和夏美凝都無法立刻分出,那些猙獰更隱藏在人性中,誰能分得清?
一名少年將手伸向了身側的黑衣人,他想抓住槍,那黑衣人立刻回瞪,嚇得他本能后退,可當一抹血花浮現(xiàn),那黑衣人的身子顫了顫,捂著脖子倒下了。
少年不懂這是怎么了,扭過頭卻什么也沒看到,只是……他眼神陡然瘋狂,一把抓住了掉落在地的沖鋒槍。
“我有槍了,我不怕你們了,我可以上車了!”少年大吼道,可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應該怕什么,是槍?還是那些被引導出來的瘋狂?
我和夏美凝死死盯著人群中,可太亂了,我們甚至被擠得連連后退,目光所及滿是猙獰的面孔,感知到的全是瘋狂的氣息,人類還是怪物?早已無法分辨。
連夏美凝都無法判斷了,微表情?那一張張猙獰的臉,仿佛全是怪物!
槍聲響起,是誰?我們找不到,只看到幾名黑衣人瑟瑟發(fā)抖的坐在血泊中,又被瘋狂的人群踩倒,踐踏,那些黑衣人呆呆的看著眼前,卻不懂這是怎么了,這些人都是他們拼死拼活救出來的,卻為何反過來攻擊他們?
槍口抬起了,卻又放下了,這些是人,不是怪物!誰能毫不猶豫的開槍?
前一刻,我們還在為了生存共同拼搏,可后一刻,當人們知道活下去的機會只有一半,當人們被那一聲聲尖銳刺耳的吼聲引導。
爭奪,引發(fā)了人類最瘋狂最原始的本性。
更有甚者……!
“掀翻那些車廂,只要車廂翻了他們就無法開車了,只要車廂翻了就能把里面的人拽出來了!”那是一聲怪叫,很尖銳,說的話也很愚蠢,車翻了就誰也逃不掉了。
可當?shù)谝恢皇稚焐先?,第二只,第三只,人群怔了怔?/p>
“推??!不讓我們逃,那就誰也不許逃!”
這一聲呼喊仿佛巨石砸進了水面,對啊,既然我們逃不掉,那憑什么他們可以?既然我們逃不掉,那就干脆……無數(shù)雙手伸向了車廂。
兵王只看的目呲欲裂,再也顧不上其他,抬槍就射,更是拼命朝那節(jié)車廂撲去,如果讓他找出那些異化者,他一定要將他們分尸,挫骨揚灰!
他不需要去找的,因為他們會來找他的,兵王剛剛邁步,就有七八個身影飛速撲向了他,團團圍住。
鱗王的眼中滿是猙獰,他實在太得意了,這計劃完美到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僅憑幾句呼喊,僅憑幾次偷襲,就能讓人類自己和自己打了起來。
鱗王突然狂笑了起來,他真是太聰明,又或者說,人類太愚蠢了!
那天,我終于見識到了異化者真正的恐怖,變異?算個屁,成長升級?算個屁,他們那和人類完全相同的外表,才是最最恐怖的武器。
兵王被圍住了,我也一樣,被那些瘋狂且猙獰的……我不知道他們是什么,仿佛人人都是怪物,仿佛從宇宙菌覆蓋地球以后,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怪物。
無數(shù)拳頭朝我砸來,是那些被我救出來的家伙,無數(shù)利爪隱在其中,我擠在人群中根本無法躲避,被轟得倒飛出去,狠狠撞在了一節(jié)車廂上。
那天,是末日開啟以來,我最最痛苦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