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本帶利？”宋瓷重復(fù)了一遍，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zhì)感。她微微側(cè)頭，目光像手術(shù)刀一樣刮過江晚晴身上那件價值不菲、此刻卻沾滿污漬的昂貴婚紗，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極其刻薄的譏諷，“先把你身上這層裹尸布一樣的玩意兒脫了再說。”她的視線銳利地釘在江晚晴臉上，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看著礙眼。”
江晚晴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有趣的笑話，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動起來，低低的笑聲從喉嚨深處溢出，帶著一種壓抑已久的瘋狂。
“裹尸布？說得真好，姐姐。”她一邊笑著，一邊毫不猶豫地伸手到背后，摸索著婚紗那繁瑣復(fù)雜的系帶。纖細的手指此刻異常靈活，帶著一種近乎發(fā)泄的粗暴，用力扯拽著那些象征純潔與束縛的絲帶和蕾絲。昂貴的面料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嘶啦”聲。
白色的婚紗如同失去支撐的繭，從她肩頭滑落，堆疊在昂貴的絲絨沙發(fā)上，露出里面貼身簡潔的吊帶襯裙。褪去了那層夢幻的偽裝，江晚晴整個人氣質(zhì)陡變。蒼白依舊，但那份柔弱感蕩然無存，只剩下一種玉石俱焚般的冷硬和銳利，像一把終于出鞘的匕首。
“現(xiàn)在順眼多了？”她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走向房間角落那個巨大的歐式雕花衣柜。
宋瓷沒有回答，只是扛著獵槍，冷眼旁觀。她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探針，掃過江晚晴裸露的肩背、手臂，那里皮膚白皙細膩，但在某些不易察覺的弧度下，似乎隱約能看到幾道極其淺淡、幾乎與膚色融為一體的舊痕。她的眼神幾不可察地暗了暗。
江晚晴拉開沉重的衣柜門。里面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奢華禮服，都是宋家為她準備的“戰(zhàn)袍”。她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掠過那些飄逸的仙女裙、端莊的晚禮服，手指精準地落在最角落。
她抽出來的，是一條顏色極其濃烈的酒紅色絲絨長裙。裙擺厚重垂墜，剪裁利落，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只有深V領(lǐng)口的設(shè)計透著一絲不動聲色的危險誘惑。這顏色，像凝固的血液，也像燃燒的復(fù)仇之火。
她背對著宋瓷，利落地脫下襯裙，換上那條酒紅長裙。絲絨的質(zhì)感包裹著她纖細卻不再顯得柔弱的身軀，勾勒出流暢而富有力量的線條。當(dāng)她轉(zhuǎn)過身時，仿佛完全換了一個人。溫婉的假象徹底撕碎，只剩下一種冷艷、鋒利、帶著致命吸引力的黑暗美感。赤著的腳踩在冰冷的地面，反而增添了幾分不羈和野性。
“這才是我。”江晚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宋家主樓那燈火輝煌、象征著無上權(quán)力的輪廓，聲音平靜無波，卻字字千鈞，“穿了二十年孝服，該換身喜慶的了。”
宋瓷的目光在她身上那抹濃烈的酒紅色上停留了一瞬，冰封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極快的東西掠過，快得讓人抓不住。她扛著獵槍，走到江晚晴身邊，同樣望向那座燈火通明、如同巨大怪獸盤踞的主樓。
“宋振邦，”宋瓷的聲音響起，沒有任何稱呼，直呼那個賦予她們姓氏卻又剝奪她們一切的男人，冰冷得像在宣讀判決書，“他打的主意，你我心知肚明。”
江晚晴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尖利的冷笑，如同玻璃碎裂的聲音：“當(dāng)然知道。把我嫁給宋哲宇那個自以為是的蠢貨，用婚姻鎖死江家那點可憐的剩余價值。至于你……”她側(cè)過頭，看向宋瓷左眼下那道猙獰的疤痕，眼神復(fù)雜難辨，“一個‘失而復(fù)得’、名聲狼藉的真千金，正好用來安撫他那些見不得光的‘老朋友’，或者，丟給某個需要‘特殊渠道’打通關(guān)節(jié)的老東西當(dāng)玩物。榨干我們最后一點骨髓，這就是他的算盤。”
“算盤打得不錯。”宋瓷的聲音毫無起伏，仿佛在評價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事。她抬手，粗糲的手指，帶著常年握槍留下的薄繭，極其突兀地、帶著一種近乎審視的力道，捏住了江晚晴小巧卻線條分明的下巴，迫使她完全轉(zhuǎn)向自己。
四目相對。
江晚晴眼底是翻騰的恨意和孤注一擲的瘋狂。宋瓷眼中是萬年不化的寒冰和尸山血海中淬煉出的殺伐決斷。
沒有溫情，沒有屬于姐妹的親昵。只有同樣被碾碎過、在深淵里掙扎過的靈魂，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烙印——那是屬于獵食者的冷酷和毀滅一切的決心。
宋瓷捏著她下巴的手指沒有松開，反而微微用力。她的臉湊得更近，近到江晚晴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那股混合著硝煙、鐵銹和淡淡血腥味的獨特氣息，冰冷而危險。
“既然要討債，”宋瓷的聲音壓得極低，每一個字都像冰錐鑿進江晚晴的耳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血腥的契約感，“那就從源頭開始。”
她的目光銳利如刀，穿透江晚晴的瞳孔，仿佛要直刺靈魂深處。
“告訴我，”宋瓷的嘴唇幾乎要貼上江晚晴的耳廓，吐出的氣息冰冷，“弄死那個老東西，最快、最狠、讓他永不超生的法子……是什么？”
空氣在那一刻徹底凝固。窗外璀璨的燈火似乎都黯淡下去，只剩下休息室內(nèi)這對血脈相連的姐妹，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投射出兩道同樣危險、同樣決絕的剪影。復(fù)仇的毒液在無聲中交融，致命的同盟在冰冷的目光交匯中悄然鑄成。江晚晴眼底的瘋狂火焰，在宋瓷那絕對冰冷的殺意催化下，燃燒得更加熾烈。她微微啟唇，無聲的毒計即將化為淬毒的利箭，射向那座燈火通明的權(quán)力之巔。
京公網(wǎng)安備 11010802028299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