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相連受天恩,一紙婚書定終身。
有違此誓魂飛散,待女十八入此門。
我媽扔下來的那張紅紙上,赫然寫著這幾行字,而奶奶是以一家之主的名義,代我簽下了這張婚書。
至于那位能掐會算的張麻子,是這段姻緣的接引人,也就是媒人!
由此,便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看著紅紙的瞬間,我們家的氣氛到了冰點,當年請神入村,竟然莫名其妙變成了請夫君。
此時我已經(jīng)十多歲了,對婚姻啦,愛情啦之類的玩意也知道一些,忍不住抽泣了起來,怎的莫名其妙,我就成了一尊石頭的媳婦?
我媽憤怒的將紅紙撕了個粉碎,接著就站起身來,要去跟我奶奶,張麻子,還有當年攛掇我爸的每一個人拼命!
她讀過幾年書,對什么將人許配給神像,是不太信的,主要覺得晦氣的很,更覺得村里人惡心到了極點。
用我家的娃子,換你們自家的富貴!這他媽算什么東西!
而且這兩年我家的倒霉確實有點邪門,仔細琢磨,也讓人心中不安。
我爸卻念叨著:“這件事兒,他們既然敢做,就不怕別人知道,你去找了,能咋整?能解決啥問題?”
“他們?nèi)硕鄤荼?,咱們斗不過的。”
“你他媽的窩囊廢!”我媽直接大罵一通,但是罵完之后,她也終究是被我爸壓住了火氣,商量之后,做了個決定。
離開村子!一方面是因為對村子失望透頂,另一方面,也想著遠離這些腌臜事兒。
我爸的速度很快,當天晚上做了決定,第二天早上就把家里能賣的東西全都給賣了,房子,地,我媽還跟我奶奶撂下了狠話——
“就算你個老東西死了,我跟百靈也不會回來看一眼!”
風(fēng)塵仆仆,從走路轉(zhuǎn)到驢車,再從驢車轉(zhuǎn)到客車,輾轉(zhuǎn)一百多公里,才來到了城里,用身上僅有的錢,開始新的生活。
從這天開始,我們家好像真的開始轉(zhuǎn)運了,爸媽很快找到了合適的房子,找到了工作,也很快就給我安排了學(xué)校。
沒想到我們搬到市里第二年,奶奶竟然找上門來了。
“哎呀,你們搬的還真夠遠的,我打聽了好多人,才找到這兒來,咋地,你們還真想一輩子就在這兒生活,不回村里了?”奶奶大大咧咧的進來,指手畫腳。
我很詫異,在村里的時候她不是一直都將我們一家當成掃把星,能離多遠就離多遠的么?咋會突然上門?
看到這老太太過來,我媽下意識就要攆人,還是我爸好說歹說,壓住了她的火氣,讓她先去別的房間待一會兒。
奶奶則說自己尿急,急匆匆找?guī)臅r候在屋子里打量了一番,指點江山。
說什么房子太小,生活太苦,不如村里好,到城里就是寄人籬下,給城里人當奴隸之類的話。
我心想,在村子里的時候,不一樣是寄人籬下么?
“我這年紀大了,好多活兒都干不了,你們在家還能幫幫我,再說咱們一家人其樂融融多開心。”
我爸搖搖頭:“媽,我們現(xiàn)在肯定回不去,孩子要上學(xué),再說村里我們也待不下去。”
“生你養(yǎng)你的地方,有啥待不下去的!村子里是哪兒對不起你了么?再說百靈一個女孩,上什么學(xué)?再過兩年找個人一結(jié)婚,她長得不難看,到時候多要點彩禮不是挺好?在城里上學(xué),處處都要花錢,你們家的錢是大風(fēng)刮來的啊!”
“小丫頭片子,花那么多錢干啥!”奶奶大吼道。
我爸瞪大了眼睛,也怒了,正要發(fā)作,我媽突然拿著菜刀沖了出來,直接照著奶奶脖子上招呼,嚇得奶奶連滾帶爬跑出了門。
“還想要彩禮?百靈小時候,你不就把她許配給一個石頭疙瘩了么?怎么著,還想給我閨女再許一個是么?我踏馬真是給你臉了,老東西!”我媽拿著菜刀指著奶奶,我能看到她的手氣得都在哆嗦。
但當時的我覺得,我媽真是帥爆了!
奶奶坐在地上撒潑打滾,說我爸媽不孝順,不盡贍養(yǎng)義務(wù)。
而我媽也不含糊,抓刀就剁,奶奶也沒想到我媽這么敢下手,原本還篤定我媽只是嚇唬她。
直到她的臉上見了血,發(fā)現(xiàn)我媽將她的頭皮都給切開了,奶奶才終于知道害怕了,尖叫著,連滾帶爬的朝著遠處跑。
血滴滴答答的落在臺階上,弄得到處都是,奶奶在前面玩命跑,我媽在后面嗷嗷追。
沒想到這老太太一把年紀了,跑的還挺快,我媽興許是跑的太兇了,等不見了奶奶的影子之后,才察覺到腳腕一陣劇痛,再一看,整個腳踝都已經(jīng)紅腫淤血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出現(xiàn)在了我媽身邊,關(guān)切的問道:“姐姐,您沒事兒吧?我把你扶回去吧?”
我媽要強,本不想用人幫忙,但無奈走不了路,只能應(yīng)允。
回去的路上,我媽了解到,這女人名叫張彩蝶,是個彩戲師。
也就是平日里我們所說,賣藝耍絕活兒的。
那時候,誰都沒想到,這位張彩蝶將會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位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