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燼火新生

##第五章燼火新生

永興煉鋼廠。銹蝕鋼架在冷月下投下獠牙暗影。鐵銹、機(jī)油、化學(xué)劑刺鼻氣味彌散?；椟S殘燈在空曠廠房搖曳，光暈外黑暗粘稠如墨。

沈清歌孤身踏入鋼鐵墳場(chǎng)。撕裂染血的香檳裙擺掃過油污，高跟鞋踏地回聲空洞。冷風(fēng)灌入破窗，揚(yáng)起她散亂黑發(fā)，露出蒼白如紙的臉。唯有一雙眼，在昏光下燃著死寂的孤注之火。

左手死攥染血銀鈴芯片，冰冷棱角嵌肉。右手垂側(cè)，指尖微顫——暗藏告解室拾得的鋒利玻璃碎片。

“周世昌！我來了！”破碎沙啞的聲音撞上鋼鐵，“放了我媽！”

死寂。唯有風(fēng)聲嗚咽。

“呵呵呵…”毒蛇吐信般的冷笑自高處陰影傳來。周世昌踱至光暈邊緣，金絲鏡反幽光，鷹鉤鼻刻薄。他盤著油亮核桃，勝券在握的獰笑令人作嘔。

“沈小姐果然孝女。”他居高臨下，目光如探針，“東西呢？還有…我親愛的侄兒呢？不是讓你帶他來‘敘舊’？”

沈清歌心沉。他要芯片，更要周硯白的命！

“他重傷，來不了。”她強(qiáng)穩(wěn)聲線，亮出掌心芯片，“放人！”

周世昌貪婪鎖住芯片，得意殘忍。“重傷？可惜。”他裝模作樣搖頭，眼神陡陰，“不過…我怎知這是真芯片？又怎知我那好侄兒沒埋伏著等我？”

他擊掌。

嘩——！

強(qiáng)光探照燈如利劍劈開黑暗，釘死下方銹蝕鐵池邊緣！

沈清歌瞳孔炸裂！心臟被冰手攥停！

強(qiáng)光下，母親蘇婉被縛鐵椅！膠封口，白發(fā)凌亂，蠟黃臉淤青淚痕，渾濁眼中灌滿極致恐懼！更致命的是——鐵椅一腿懸空架于翻滾暗紅鐵水之上！灼熱氣浪扭曲空氣！輕推即化青煙！

“媽——！！”沈清歌撕心裂肺，不顧一切前沖！

“站住！”周世昌厲喝。兩名打手槍口驟抬，分指她和蘇婉！“再動(dòng)，讓你親眼見親娘化煙！”

沈清歌足下生根，身體因暴怒恐懼劇顫，指甲深掐掌心滲血滴落。她死盯母親驚惶雙眼，心如刀絞。

“芯片！”周世昌伸手，禿鷲般貪婪，“交出周硯白！否則…”他偏頭示意。一打手獰笑以槍管頂懸空椅腿！鐵椅“吱呀”傾斜，距滾沸鐵水近一寸！

“啊——?。?rdquo;蘇婉喉間迸發(fā)膠帶下的絕望悶嚎，身痙攣！

“不——??！”沈清歌目眥欲裂！母命與周硯白如兩山壓頂！她該怎么辦？！

“他在外！”她聲音痛苦扭曲，“傷重！廢卡車后！芯片在此！你先放人！我?guī)闳ィ?rdquo;

她高擎左手芯片。同時(shí)，右手于裙擺遮掩下，玻璃碎片攥緊！最后賭注——若他近身，若有機(jī)可乘…

“哦？在外？”周世昌瞇眼疑信參半。但見她崩潰神情不似偽，貪婪終壓謹(jǐn)慎。

“諒你不敢?；ㄕ?。”他冷哼，朝一打手使眼色，“阿虎，去外頭把那小子拖進(jìn)來！死活不論！”又盯沈清歌，嘴角殘忍勾起，“至于你…扔芯片過來！”

沈清歌心跳撞喉！唯一機(jī)會(huì)！趁他分神…

她深吸氣，作勢(shì)拋擲芯片。阿虎轉(zhuǎn)身朝大門疾步！

就是此刻！

沈清歌眼中厲芒爆閃！左手疾收，右手玻璃碎片如毒蛇出洞，直取周世昌咽喉！同歸于盡！

“找死！”周世昌反應(yīng)如電！早有防備！側(cè)身閃避同時(shí)，盤握核桃如炮彈砸向她手腕！

啪！咔嚓！

脆響！沈清歌腕骨劇痛，玻璃脫手！巨力猛踹腹部！

“呃??！”她如斷箏飛出，重砸冷硬地面！芯片脫手滾落！

“賤人！”周世昌勃怒，偽善盡撕，唯余猙獰殺意！他大步上前，一腳狠跺她胸口！窒息黑暗吞沒視野！

“芯片…給你…放人…”她嘴角溢血，艱喘望向不遠(yuǎn)處芯片。

周世昌順?biāo)抗庖娦酒?，貪婪更熾。獰笑俯身去拾?ldquo;芯片我要！你娘的命…我也要！這便是叛我的下場(chǎng)！”他直身朝控椅打手咆哮：“動(dòng)手！推下去！”

“不——??！”沈清歌絕望嘶吼，掙扎徒勞！眼睜睜看打手獰笑抬槍托，砸向懸空椅腿！

千鈞一發(fā)——

轟隆隆隆——?。?！

雷霆咆哮自破敗天窗炸下！颶風(fēng)灌入！

周世昌與打手驚抬頭！一架無標(biāo)黑鷹直升機(jī)懸停破窗外！螺旋槳卷起塵暴！探照強(qiáng)光鎖死周世昌與鐵池！

“什么？！”周世昌色變！

砰！砰！砰！

數(shù)聲消音悶響穿風(fēng)而至！

精準(zhǔn)爆頭！

鐵池邊行兇打手及周世昌身側(cè)兩嘍啰，眉心綻血花，無聲仆倒！

周世昌駭絕！撲向沈清歌欲挾為人質(zhì)！

黑影如鬼魅自天而降！直升機(jī)索降，一道身影離地?cái)?shù)米松手，炮彈般砸落翻滾卸力！

周硯白！

他面色慘白，左臂繃帶浸血，但那雙桃花眼焚著暴怒殺意！落地?zé)o停，蹬地狂撲周世昌！

“周世昌——??！”怒吼如地獄歸獸，裹挾十五年血仇！

周世昌魂飛魄散！將掌中油亮核桃砸向周硯白面門，轉(zhuǎn)身欲逃！

周硯白頭偏閃過！幾步追上，鐵鉗右手狠抓其后領(lǐng)猛拽！

“呃?。?rdquo;周世昌趔趄重摔！

周硯白魔神般踏其胸！力透骨！周世昌肋斷窒息，眼珠暴突嗬嗬怪響！

“十五年前…頂樓…”聲如地獄寒風(fēng)，字字浸血，“你推我母墜樓時(shí)…可想今日？！”

他俯身，染血左手揪發(fā)提起周世昌頭顱！右手探頸扯下銀鈴！

“看著！”嘶吼中扭其臉對(duì)己，銀鈴狠懟眼前！藤蔓紋如復(fù)仇鎖鏈！“看著我母親的眼！說！你是如何推她下去？！如何踏尸骨攀爬？！”

周世昌驚瞪銀鈴如見詛咒！瘋掙嘶嚎：“意外！是意外！”

“意外？！”周硯白眼充血光！積年血仇噴爆！他揚(yáng)染血纏繃左臂，全力將銀鈴如審判流星錘砸向仇人面門！

“此擊！為我母——?。?！”

砰——！??！

悶響心驚！

銀鈴堅(jiān)緣攜萬鈞力，精準(zhǔn)狠砸周世昌左耳！

“啊——?。?！”慘嚎裂空！左耳血肉模糊！血泉噴濺！周世昌如蛆翻滾哀嚎！

周硯白喘息，看血泊仇人，眼中無快意，唯余焚燼冰灰。他松手。

“媽??！”沈清歌已掙起撲向母親！撕膠帶解繩索，緊擁虛弱的母親慟哭。“沒事了…得救了…”

直升機(jī)降落。阿城帶人控住哀嚎周世昌，抬蘇婉上擔(dān)架。

周硯白獨(dú)立?？瓷蚯甯璞副秤?，垂眸視染血左手與同樣沾血變形的銀鈴。十五年復(fù)仇焰熄，只余冰墟疲怠。他為復(fù)仇利用她，幾害其母…

他緩緩抬手，凝望那承母遺物亦染血的銀鈴。曾是生念，今若沉碑。閉目，五指猛收！

咔嚓！

碎裂聲清厲。

銀鈴于染血掌心，被生生捏癟、崩裂！碎片混著血珠，淅瀝墜污地。

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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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陽光透窗，暖灑VIP病房。蘇婉面色仍蒼白，眸中卻重?zé)ㄎ⒐?，溫和望床邊削蘋果的女兒。

“媽，醫(yī)生說過幾日可出院。”沈清歌遞蘋果塊。

蘇婉輕咬，虛弱微笑，目光落女兒無名指素鉑金戒。“清歌…硯白他…是好的。”聲帶劫后余嘆，“鋼廠那日…他為我們…”

沈清歌動(dòng)作微滯。那日后，周硯白親送母親入頂尖醫(yī)院手術(shù)。父冤案憑銀鈴芯片及周父臨終交出的佛珠芯片鐵證昭雪。周氏由周硯白重組，周世昌病床被捕。一切落定。唯余她與他之間，那被謊謀割得支離的契約。

門輕叩。周硯白入內(nèi)。深灰西裝挺括，左臂動(dòng)作微僵。慣常慵懶盡斂，沉靜內(nèi)斂，唯視沈清歌時(shí)，眸底掠過一絲緊張與…期冀。

“伯母。”他恭敬置果籃。

“坐。”蘇婉笑應(yīng)。

周硯白坐沈清歌側(cè)椅，沉默數(shù)息。自內(nèi)袋緩緩取出兩份文件。一份邊緣焦黑卷曲——舊契約。另一份嶄新潔白。

他凝沈清歌，目光專注深邃，前所未有鄭重。

“清歌，”聲沉而晰，“舊契起于欺，困于仇。”他執(zhí)焦黑舊契，當(dāng)母女面燃打火機(jī)。

嗤啦。

幽藍(lán)火舌噬卷紙張。橘焰躍動(dòng)，吞盡象征交易與苦痛的契約。焦蝶紛落。

“它盡了。”他視最后灰燼飄散，目光落回她面，真誠(chéng)坦蕩，小心忐忑。推新契至她眼前。

封面無條款期限，唯手寫燙金：無限期婚姻協(xié)議。

“而今，”他望她，字句清晰，蘊(yùn)孤勇與千鈞諾，“我想與你簽新契。無期，無謀，唯周硯白此人，與余生所有光陰、忠誠(chéng)、及…愛。”

鉑金鋼筆置旁。

“期限改一生。”

“敢簽否？”

病房靜寂。陽光暖融新契。蘇婉目含期許。

沈清歌目光自新契移向他深邃鄭重的眼。見其底殘痛、疲怠，與破釜沉舟的至誠(chéng)。亦見己無名指上他月前所戴的戒。

恨？或有余痕。然更多是鋼廠他天神降臨的震撼，是碎銀鈴的決絕，是他一月沉默守護(hù)。仇焰熄處，顯露出或許早悄然滋生的…羈絆。

她沉默，未觸鉑金筆。抬手自貼胸袋，珍重取出伴行至暗、染父血的舊鋼筆。銅漆斑駁，筆尖磨損，仍爍不屈冷芒。

她執(zhí)新契，翻至末頁(yè)簽名處。拔舊鋼筆帽，蘸周硯白遞來的印泥。

筆尖落白紙，鄭重如越生死之儀。一筆一劃，清晰簽：沈清歌。

擱筆，她抬眸，迎上他眼中瞬間炸亮、如星墜深潭的熾光。她執(zhí)簽畢契約，遞還，唇角微揚(yáng)，極淡卻真切的弧度。

“周硯白，”聲輕如春水解凍，“這次，換我向你獻(xiàn)祭余生。”

周硯白喉結(jié)劇滾，眸涌狂喜難信！他猝伸手，不接契約，而是一把將她緊擁入懷！力透骨血！

他俯首，滾燙的唇攜失而復(fù)得的狂喜與虔誠(chéng)，輕印于她鎖骨中央那道寸許長(zhǎng)的、淡粉舊痕。

傷痕，是沈家血淚印，亦為宿命糾纏始。今烙新章，屬愛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