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右邊走廊的瞬間，蘇念就后悔了。

劇本上寫的沒錯，“誠實者為你開啟磨難”。這條路遠(yuǎn)比左邊那條看起來更加破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不祥的鐵銹味。腳下的木板發(fā)出“咯吱”的呻吟，仿佛隨時都會塌陷。

但那股奇異的“惡心感”消失了。這讓她莫名地感到一絲心安。

她獨自一人，警惕地向前走著。這條路很長，墻壁上的燭臺閃爍著幽綠的鬼火，將她的影子拉得又細(xì)又長，像一個張牙舞爪的鬼怪。

忽然，她停下腳步。

前方的地面上，散落著幾頁樂譜。她蹲下身，借著微弱的火光，發(fā)現(xiàn)那是一段小提琴獨奏的殘譜，曲調(diào)悲傷而激烈。在樂譜的角落，用娟秀的字跡寫著一個名字——“莉莉安”。

這個名字……

蘇念將樂譜收好，繼續(xù)前行。走廊的盡頭是一扇小門，她推開門，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劇院的后臺。各種各樣的道具堆積如山，繩索和吊臂從高處垂下，像一片鋼鐵的叢林。

而就在她踏入后臺的同時，一聲短促而壓抑的悶哼，從不遠(yuǎn)處的另一條通道傳來。

是陸祈年。

他選擇的那條“坦途”，顯然并不平坦。

片刻之后，陸祈年略顯狼狽地從那個通道里走了出來。他的西裝外套上被劃開了一道口子，左手手背上有一道淺淺的傷痕，正在滲出細(xì)密的血珠。雖然傷得不重，但那份從容不迫的優(yōu)雅，已經(jīng)被徹底打破。

他看到了安然無恙的蘇念，以及她身處的后臺，眼神瞬間變得復(fù)雜起來。

他想不通。他的邏輯判斷，在現(xiàn)實面前，第一次徹底失效。而蘇念那近乎非理性的、賭氣般的選擇，居然才是正確的。

為什么？

他朝蘇念走過來，指了指自己手背上的傷，又指了指她，臉上帶著詢問的神色。

蘇念只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便移開了視線。她沒有義務(wù)向他解釋任何事。她轉(zhuǎn)身開始在雜亂的后臺里翻找，尋找著任何可能與“皇家包廂”有關(guān)的線索。

陸祈年看著她忙碌的背影，眉頭緊鎖。挫敗感像潮水般涌來。在這個詭異的世界里，他引以為傲的智識、邏輯、掌控力，似乎都失去了作用。而這個原本應(yīng)該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女人，卻仿佛有了一種他無法理解的、野獸般的直覺。

他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不是一個會被情緒左右的人。他開始以自己的方式探查這個后臺。很快，他的專業(yè)素養(yǎng)就體現(xiàn)了出來。他發(fā)現(xiàn)了一套控制舞臺升降的機(jī)械裝置，其中一個巨大的絞盤上，刻著一個皇冠的標(biāo)記。

他立刻向蘇念示意，指著那個絞盤，又指了指上方，意思是通往頂層的路，可能與這個裝置有關(guān)。

而蘇念此時也找到了一個破舊的化妝臺，上面放著一張褪色的演員合照，照片背后，潦草地寫著一句話：“國王的鑰匙，藏在莉莉安的心愛之物里。”

兩條線索，都指向了舞臺。

然而，通往舞臺的大門被一道巨大的鐵柵欄擋住了。柵欄旁邊，有兩個需要同時向下拉動的杠桿。

他們對視了一眼。

這是這個該死的世界，在強(qiáng)迫他們進(jìn)行“合作”。

陸祈年率先走到了一個杠桿前，握住它，然后看向蘇念。他的眼神里沒有了之前那種高高在上的探尋，而是多了一絲平等的、不得不為之的示意。

蘇念沉默了片刻。她走到另一個杠桿前，冰冷的鐵器讓她指尖發(fā)涼。

她看著陸祈年，陸祈年也看著她。

兩人眼中，都沒有絲毫的信任。但這無關(guān)緊要。為了活下去，他們必須拉下這杠桿。

他們同時點了點頭。

“一，二，三。”蘇念在心里默數(shù)。

在“三”落下的瞬間，兩人同時用力，將杠桿向下拉到底。

沉重的鐵柵欄發(fā)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緩緩地升了上去。

通往主舞臺的道路，在他們面前敞開了。

他們之間這支沉默的、毫無信任的二重奏，被迫奏響了第一個合作的和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