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現(xiàn)代站在公交站臺前,指著一輛緩緩駛來的龐然大物。
“喏,就是這個。”
段小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臉色刷地一下白了,下意識地往廣告牌后面縮了縮。
那是個什么東西?一個巨大的鐵盒子,發(fā)出沉悶的低吼,沿路滑行,沒有牛馬拉拽,也沒有車夫駕馭。最可怕的是,它停下來時,側(cè)腹會裂開一道口子,“吐”出幾個人,再“吞”進去一群人。
“李兄……此獸……食人啊!”段小玉的聲音都在發(fā)顫。
“食什么人,這是公交車,交通工具!”李現(xiàn)代哭笑不得,“你不是想見識一下這世間的奇妙嗎?這就是其中之一。”
“車?何為車?馬呢?”
李現(xiàn)代想了想,換了個說法:“此物,名為‘陸地行舟’,無需畜力,自能前行,可日行千里。”
“陸地行舟?日行千里?”段小玉的眼睛里終于透出了一絲好奇,恐懼被這四個字壓下去不少。
車門打開,李現(xiàn)代推著他的后背:“走走走,體驗一下。”
一上車,熱烘烘的人氣撲面而來。段小玉瞬間繃緊了身體,像一只闖入狼群的鹿。車廂里擠滿了形態(tài)各異的“凡人”,他們或低頭看著掌中發(fā)光的“法器”,或交頭接耳,聲音嘈雜。他緊張地抓住一根冰涼的金屬扶手,手心都冒出了汗。
“嗡——”
車身輕微一震,平穩(wěn)地向前滑去。
段小玉滿臉的不可思議,脫口而出:“此獸起步竟如此平穩(wěn),無需鞭策!”
周圍幾個乘客聞聲看來,眼神古怪,像在看一個剛從山里出來的傻小子。
李現(xiàn)代尷尬地咳嗽一聲,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正行駛間,路口突然躥出一輛小轎車,公交車司機猛地一腳踩下剎車。
“刺啦——”
尖銳的摩擦聲響起,整個車廂的人都控制不住地往前傾倒,驚呼聲四起。
就在這人仰馬翻的瞬間,段小玉的身體卻像是沒受到任何影響。他雙腳如同釘在地面,身體隨著慣性微微一晃,腰身一扭,肩頭一側(cè),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柔韌和敏捷,在擁擠不堪的方寸之地,輕描淡寫地避開了一個即將撞到他懷里的大媽和一個差點脫手飛出去的菜籃子。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快得讓人眼花繚亂。當(dāng)車穩(wěn)住,眾人重新站好時,才發(fā)現(xiàn)這個穿著古怪的年輕人依舊站在原地,穩(wěn)如泰山,連衣角都沒亂。
剛剛差點撞上他的大媽扶著扶手,喘著氣,眼睛瞪得溜圓:“小伙子,你……練雜技的?”
段小…玉只是茫然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在說什么。
李現(xiàn)代心中警鈴大作,趕緊拉著他往后門挪了挪。這要是被人拍下來發(fā)到網(wǎng)上,標(biāo)題他都想好了:《公交車驚現(xiàn)武林高手,凌波微步閃瞎眾人眼》。
很快,李現(xiàn)代看到前面有人上車,對著一個方盒子“嘀”一下。他提前給段小玉解釋:“那個是乘車憑證,相當(dāng)于路引。”
段小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輪到他們刷卡時,李現(xiàn)代正要掏出自己的公交卡,卻見段小玉一臉鄭重地從懷里摸索,掏出了一個沉甸甸的布袋,似乎想從里面拿出什么金燦燦的東西。
李現(xiàn)代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手腕。“用我的!”他飛快地刷了自己的卡兩下。
“嘀,嘀。”
段小玉看著李現(xiàn)代手中小小的塑料卡片,又低頭看看自己懷里露出一角的金葉子,陷入了沉思:“此地的憑證……竟如此輕巧?”
終于到了目的地,兩人從后門下車。
李現(xiàn)代剛松一口氣,卻見段小玉轉(zhuǎn)身,對著駕駛座的方向,深深一揖到底,動作標(biāo)準(zhǔn)得像是祭拜天地。
“多謝馭獸師相送,改日必當(dāng)奉上草料百斤!”
洪亮的聲音穿透了車門的開合聲。
公交車司機嘴里叼著的煙“啪嗒”一下掉在了方向盤上。車上車下,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集體石化。
李現(xiàn)代臉皮發(fā)燙,一把拽住段小玉的胳膊,幾乎是拖著他逃離了現(xiàn)場。
……
“哈哈哈哈……馭獸師?草料百斤?小李子你笑死我了!你從哪兒撿來的這個活寶??!”
電話那頭,林曉琪的笑聲震得李現(xiàn)代耳朵疼。
他有氣無力地靠在墻上:“你別笑了,我今天的老臉都丟盡了。”
“丟什么臉??!這簡直酷斃了!”林曉琪笑夠了,語氣忽然正經(jīng)起來,“說真的,能在急剎車的公交車上使出凌波微步……小李子,你這位朋友,絕對不是普通人。”
“我早就知道了。”
“知道你還不抓緊?”林曉琪的語氣里透著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什么叫近水樓臺先得月,懂不懂?這可是天降的緣分!你得主動點!”
“主動什么啊!我們是男的!”李現(xiàn)代頭都大了,“而且他連公交車都當(dāng)成吃人的妖怪,我跟他能有什么共同語言?”
“這才是萌點??!反差萌!趕緊的,別磨嘰了,拿下他!”
“嘟……嘟……嘟……”
林曉琪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李現(xiàn)代拿著手機,愣在原地,耳邊還回響著她那句“拿下他”,心里五味雜陳。他看了一眼正在不遠處好奇地研究著一個共享單車鎖的段小玉,無奈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