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酷吏嚴刑，屈打成招 上

與此同時，遠在數(shù)十里之外城郊王全家中的秀姑，此刻尚沉浸在暫時遠離柳枝巷是非的平靜之中，對家中發(fā)生的這樁滔天慘劇仍舊一無所知。她還在日夜期盼著母親能早日派人來接她回家，與她至親至愛的母親和妹妹重新團聚。她哪里知道，她曾經(jīng)雖然貧寒卻也溫馨的小家，已經(jīng)化作一片血腥恐怖的人間地獄；她那勤勞善良的母親和天真爛漫的妹妹，已在那個漆黑如墨的恐怖夜晚香消玉殞，甚至連一具完整的遺骸都未能留下。等待她的，將是何等撕心裂肺的噩耗，以及一場幾乎要將她也徹底吞噬的無妄之災(zāi)與深沉冤屈。

柳枝巷吳氏母女無頭慘案，如同一塊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在小小的海州城內(nèi)激起了滔天巨浪?？謶炙茻o形的毒霧，迅速彌漫開來，滲入每一條街巷，每一戶人家。光天化日之下，母女二人，一為含辛茹苦的寡母，一為尚在豆蔻年華的稚女，竟慘死家中，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們的頭顱竟不翼而飛。這等駭人聽聞、近乎妖異的慘劇，足以讓最膽大包天的市井潑皮也感到背脊發(fā)涼，談虎色變。一時間，茶館酒肆、街頭巷尾，到處都在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各種光怪陸離的猜測與謠言層出不窮，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海州知州唐仲冕，自打接了這樁燙手山芋般的案子，便似熱鍋上的螞蟻，寢食難安。他親自帶著仵作和衙役，將那兩間血跡斑斑的茅屋里里外外勘查了不下三遍，每一塊磚石，每一寸泥地，甚至連屋角的蛛網(wǎng)都未曾放過，期望能尋到一絲半點兇徒遺留下來的蛛絲馬跡。然而，結(jié)果卻令人沮喪萬分。除了那滿目驚心的血污、兩具冰冷僵硬的無頭尸身，以及一個幾乎被嚇破了膽的報案人王全之外，現(xiàn)場竟是出奇的「干凈」，仿佛兇手是個經(jīng)驗老到的鬼魅，來無影，去無蹤。作案手法在割取頭顱時雖透著一股生疏的殘暴，但對現(xiàn)場的清理，卻又隱隱帶著幾分不尋常的冷靜與謹慎。

唐仲冕又下令手下得力捕快，明察暗訪，將柳枝巷周遭的街坊鄰里盤問了個遍，詳細詢問吳氏母女生前的日常瑣事、人際交往，以及案發(fā)當晚是否有任何異常的聲響或可疑的人影。然而，反饋回來的消息依舊如石沉大海，毫無波瀾。吳氏生性懦弱，謹小慎微，平日里深居簡出，鮮少與外人發(fā)生口角，更談不上什么深仇大恨。鄰居們也大多表示，案發(fā)當晚夜深人靜，除了偶爾幾聲被驚擾的犬吠之外，并未聽到什么特別的動靜，至于可疑人影，更是無從談起。

案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如同一團亂麻，找不到絲毫頭緒。唐仲冕的額頭上，愁紋日深。上峰的催辦文書，更是一道緊似一道，措辭也由最初的「望盡快查明」變成了后來的「限期破案，否則嚴懲不貸」。這「嚴懲不貸」四個字，如同一把無形的利劍，時刻懸在他的頭頂，讓他坐立不安。他為官數(shù)十年，深諳官場規(guī)則，若此案不能在他任內(nèi)迅速告破，不僅他這頂來之不易的海州知州烏紗帽戴不穩(wěn)當，恐怕還要落得個「昏聵無能，玩忽職守」的罪名，斷送了他后半生的仕途前程。

就在唐仲冕一籌莫展，幾乎要放棄從正常途徑尋找線索，開始胡思亂想，往一些神神叨叨的邪教祭祀、仇家尋釁等不著邊際的方向去猜測時，一個關(guān)鍵人物的出現(xiàn)，似乎為這潭死水般的案情，投下了一縷看似微弱卻又至關(guān)重要的曙光。

這日，城郊的王全帶著形容枯槁、悲痛欲絕的秀姑，再次來到府衙，顫巍巍地敲響了堂外那面巨大的鳴冤鼓。秀姑自打從舅舅口中聽聞母親和妹妹慘遭橫死的噩耗，當場便哭得昏厥過去，水米不思。蘇醒之后，她不顧舅舅舅母的苦苦勸阻，執(zhí)意要返回海州城，她要親眼看一看母親和妹妹最后的慘狀，更要到官府面前陳情，為她們屈死的冤魂討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