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里的震動突然加劇,沈張陵護著林朝顏的手背上暴起青筋。
周秀蘭青灰的臉離他們不過三步,脖頸處翻涌的黑洞像一張活物的嘴,正將灰袍人半截身子往里吸。
“看她后頸!”林朝顏突然掐了下他手腕。
沈張陵的瞳孔驟然收縮——三道教父筆記里畫過的抓痕,此刻正像活物般在女尸脖頸蠕動,而最中間那道抓痕的弧度,竟與他藏在檔案袋里的父親舊照上,后頸那枚深褐色胎記完全重合。
十年前他翻遍警局證物室,只在父親失蹤時穿的舊襯衫領(lǐng)子里,見過那個模糊的印記。
此刻這道抓痕像被某種力量牽引著,每一次收縮都在復制胎記的形狀。
“沈張陵!”林朝顏的聲音帶著破音,她突然扯下腰間考古繩,將兩人手腕纏了兩圈。
沈張陵能感覺到她指尖在抖,“我祖父臨終前燒了半本筆記,最后一頁寫著......噬魂手不是邪術(shù),是二十年前活棺陣的失敗產(chǎn)物!”
話音未落,黑洞里“咔”地爆出脆響。
一截青灰色玉契被吐了出來,在半空打著旋兒。
沈張陵摸向口袋的手頓住——他貼身帶著的半塊殘佩正發(fā)燙,隔著布料燙得皮膚發(fā)紅。
兩截玉契在黑霧里相觸的瞬間,“叮”的清響震得人耳膜發(fā)疼。
林朝顏頸間的銀戒突然亮起金光,那是她總說“祖?zhèn)鞅傩?rdquo;的卍字符;沈張陵手腕內(nèi)側(cè)的刺青也跟著發(fā)燙,那是他十八歲時照著父親舊羅盤刻的“乾”紋。
玉契懸浮在兩人中間,投下淡青色的光。
沈張陵瞇起眼——全息投影里竟浮著整座古冢的結(jié)構(gòu),主墓室、耳室、甬道的位置與他們此刻所在完全重合,而主棺正下方,有團蠕動的黑影被九根青銅柱釘在石臺上。
“那是本體!”林朝顏的指甲掐進他掌心,“封印核心在主棺下......”
“用雙生血脈重啟封?。?rdquo;
腐爛的聲音突然炸響。
沈張陵抬頭,正看見灰袍人腐爛的右臉從黑洞里擠出來,左臉還掛著周秀蘭的七分輪廓。
他右手舉著根青銅杖,杖頭刻著個褪色的“白”字,而杖身正往下滴著黑血——不是血,是被腐蝕的皮肉。
青銅杖尖離林朝顏后心只剩三寸。
沈張陵的羅盤已經(jīng)脫手。
這是他十六歲時照著父親舊羅盤手作的,木框邊緣還留著刻壞的痕跡。
此刻羅盤擦著林朝顏發(fā)梢撞上杖頭,“當”的一聲,青銅杖表面竟像被刮開了層銹——隱約能看見下面刻著的“沈”字,是父親那手力道極重的魏碑體。
“爸......”沈張陵的喉結(jié)動了動,后半句被青面女尸突然發(fā)出的笑聲截斷。
那笑聲像嬰兒啼哭,卻帶著金屬刮擦的刺響,黑洞的吸力陡然增強,甬道兩側(cè)突然傳來此起彼伏的悶哼——那些被黑霧裹著的“宿主”,正被往黑洞里拖。
林朝顏突然拽著他往黑洞方向邁了一步。
沈張陵的鞋跟擦著青磚,在地面劃出半道白痕。
“雙生契約需要血脈共存!”她的聲音被吞噬的轟鳴撕得支離破碎,卻清晰撞進他耳里,“我祖父當年讓你父親獨自承擔,是因為他不知道......”
她扯著他手腕的手突然收緊,另一只手摸向頸間。
沈張陵這才看清,她總說“戴習慣了”的銀戒下,有塊淡粉色的胎記——形狀竟和他手腕的“乾”紋刺青分毫不差。
黑洞的風灌進領(lǐng)口,冷得人骨頭縫發(fā)顫。
沈張陵望著林朝顏被吹亂的發(fā),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博物館,她站在西周青銅鼎前說的話:“文物不該是陪葬品,該被看見。”
此刻她眼里沒有恐懼,只有某種近乎釋然的光:“當年的真相......不是你父親自愿成為活棺,而是......”
意識開始模糊前,沈張陵看見玉契完全合攏的瞬間。
全息投影里的古冢結(jié)構(gòu)突然清晰,主棺下的黑影正掙斷最后一根青銅柱。
兩個熟悉的身影背對著他們站在主棺前——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的卡其色工裝,是父親;另一個穿著藏藍中山裝,是林朝顏總說“在羅布泊失蹤”的祖父。
林朝顏的耳語混著青銅棺槨的轟鳴傳來:“他們......”
黑洞深處突然炸開癲狂的大笑,像有人正隔著百年時光,將所有秘密碾成碎片。
沈張陵最后看見的,是林朝顏頸間的胎記與他刺青重疊成完整的“乾”紋,而玉契上浮現(xiàn)的一行古篆,正緩緩亮起——
“雙生同隕,方破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