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準(zhǔn)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對這位周縣令的“公正”有了新的認(rèn)識。
他面上不動聲色,對著周縣令拱了拱手。
“多謝縣尊大人謬贊。”
隨后,他轉(zhuǎn)過身,目光重新落回到面如死灰的陸源和鄭家文身上。
那眼神,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剛才,你們說要比試作詩。”
“我詩已作罷。”
“現(xiàn)在,輪到你們了。”
陸準(zhǔn)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帶著幾分戲謔。
“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不。”
他仿佛覺得這個時間太短,顯得自己不夠大度,于是擺了擺手。
“給你們?nèi)南愕臅r間。”
“請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陸源和鄭家文身上。
三炷香!
這已經(jīng)是極大的寬容了。
然而,看著那首珠玉在前的詩作,再想想自己肚子里那點墨水……
陸源和鄭家文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尷尬!
無邊的尷尬!
讓他們作詩?
別說三炷香,就是給他們?nèi)烊?,他們也作不出一句能與“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相提并論的詩句來!
那簡直是自取其辱。
園內(nèi)靜悄悄的,只剩下兩人粗重的呼吸聲。
眾人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壓得他們幾乎喘不過氣。
鄭家文死死攥著拳頭,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陸源額頭上冷汗涔涔,眼珠子瘋狂轉(zhuǎn)動,大腦一片空白。
怎么辦?
怎么辦?
難道真要當(dāng)眾認(rèn)輸,然后跪下給這個廢物磕頭道歉?
不,絕不!
情急之下,陸源腦中靈光一閃。
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頭。
指著陸準(zhǔn),厲聲嘶吼道:“誰知道這詩是不是你抄的?”
這話如同平地驚雷,炸得眾人耳朵嗡嗡作響。
剛剛還沉浸在詩篇意境中的學(xué)子們,猛地回過神來,看向陸源的目光充滿了鄙夷。
輸不起?
這是輸不起,開始耍無賴了?
就連周縣令,看向自己這個表外甥的眼神,也帶上了幾分毫不掩飾的嫌棄。
蠢貨!
這種時候,質(zhì)疑對方抄襲,不是更顯得自己無能狂怒嗎?
陸準(zhǔn)看著陸源那因為嫉妒與不甘而扭曲的臉,笑了。
那笑容里,帶著濃濃的嘲諷。
“蠢貨。”
“你說我抄?”
“拿出證據(jù)來。”
“我抄了誰的?哪本集子里的?哪個朝代的?”
陸準(zhǔn)步步緊逼,每一個問題都像是一記耳光,抽在陸源臉上。
“你倒是說說看。”
陸源被問得啞口無言,臉憋得通紅。
證據(jù)?
他上哪兒找證據(jù)去?
這首詩意境如此蒼涼悲壯,氣象如此宏大,他聽都沒聽過!
但他不能認(rèn)輸!
尤其是在這么多人面前!
“誰……誰知道你抄的哪個犄角旮旯里的無名氏的!”
陸源梗著脖子,強(qiáng)行狡辯。
“有本事,你再作幾首出來證明??!”
“你要是能再作出三五首這等水平的詩,我就信是你自己寫的!”
這話一出,不少人暗自搖頭。
強(qiáng)人所難。
這等千古絕唱,偶得一首已是天大的機(jī)緣,豈能說作就作?
鄭家文卻眼睛一亮,覺得陸源這招雖然無賴,卻不失為一個脫困的辦法。
他連忙附和道:“陸源賢弟此言有理!”
“誰知道你是不是恰好就背了這么一首冷門佳作?”
“能抄一首,自然就能抄好幾首!”
“萬一你這廢物肚子里,剛好還記著其他幾首呢?”
他這話,簡直是把“無恥”兩個字寫在了臉上。
陸源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對著鄭家文露出了諂媚的笑容。
“鄭公子英明!所言極是!”
鄭家文享受著陸源的吹捧,又轉(zhuǎn)向陸準(zhǔn),臉上恢復(fù)了幾分傲慢。
“陸準(zhǔn),你方才不是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讀書人嗎?”
“既然是讀書人,想必《論語》是讀過的吧?”
陸準(zhǔn)挑了挑眉。
“那是自然。”
鄭家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仿佛已經(jīng)勝券在握。
“好!”
“既然如此,我們也不為難你再作詩了。”
“我們就考??夹D氵@《論語》的功夫!”
他環(huán)視眾人,朗聲道:“諸位覺得如何?”
“若他連《論語》都答不上來,那剛才那首詩,十有八九就是抄的!”
“若他能對答如流,證明他確實有幾分真才實學(xué),那咱們再認(rèn)他這詩是他所作,也不遲!”
這提議,聽起來似乎比逼人再作詩要“公平”一些。
畢竟《論語》乃是儒學(xué)經(jīng)典,是讀書人的必修課。
不少學(xué)子覺得這方法可行,紛紛點頭附和。
“鄭公子此言有理。”
“考校經(jīng)義,倒也公允。”
“是啊,若是連《論語》都不通,談何才華?”
朱宜之見狀,氣得臉色發(fā)青。
“鄭家文!陸源!你們還要不要臉?”
“比詩輸了,就改考經(jīng)義?”
“你們這分明是強(qiáng)詞奪理,仗勢欺人!”
陸準(zhǔn)卻笑著拍了拍朱宜之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朱兄不必動怒。”
他看向鄭家文,臉上帶著云淡風(fēng)輕的笑意。
“《論語》而已,在下自然是熟讀于心。”
“劃下道來吧。”
鄭家文見他如此自信,心中反而有些打鼓。
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他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考官的架勢,眼神倨傲地看著陸準(zhǔn)。
“好,既然你如此自信,本公子便考你一句。”
他故意頓了頓,吊足了眾人的胃口,這才緩緩念道:
“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此句,該當(dāng)何解?”
這句出自《論語·里仁篇》,是儒家極為經(jīng)典的一句話,幾乎所有讀書人都耳熟能詳。
鄭家文選這句,顯然是想先來個簡單的,看看陸準(zhǔn)的底細(xì),同時也顯得自己沒有刻意刁難。
所有人都看向陸準(zhǔn),等著他給出那個標(biāo)準(zhǔn)得不能再標(biāo)準(zhǔn)的答案。
然而,陸準(zhǔn)卻摸了摸下巴,眉頭微蹙,露出一副認(rèn)真思索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抬起頭,眼神清澈,語氣卻帶著一種石破天驚的篤定。
“這句啊……”
“簡單。”
“意思就是說:”
“早上打聽到你家住在哪條道上。”
“晚上我就過去弄死你。”
此言一出。
全場死寂。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風(fēng)停了。
鳥不叫了。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周縣令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手中的折扇“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都渾然不覺。
朱宜之也徹底傻眼了,他看著陸準(zhǔn),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這……這還是他認(rèn)識的那個陸兄嗎?
這理解……也太清奇了吧!
這還是儒家經(jīng)典嗎?
這分明是……是土匪窩里的黑話啊!
鄭家文更是直接懵了,俊臉?biāo)查g漲成了豬肝色,身體搖搖欲墜,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擊。
他萬萬沒想到,陸準(zhǔn)竟然會給出這樣一個……如此粗俗,如此暴力的答案!
這簡直是對儒家經(jīng)典的褻瀆!
是對圣人先賢的侮辱!
短暫的死寂之后,是如同海嘯般爆發(fā)的竊竊私語。
“我……我沒聽錯吧?他……他說了什么?”
“朝聞道,夕死可矣……是這個意思嗎?”
“這也太離譜了吧!簡直是歪曲經(jīng)典,胡說八道!”
“這……這還是讀書人嗎?簡直就是個流氓!”
“完了完了,這下徹底完了,這陸準(zhǔn)不僅粗鄙,而且還褻瀆圣賢,這下誰也救不了他了!”
“哎,可惜了那首好詩啊……”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陸準(zhǔn)身上,帶著震驚,疑惑,鄙夷,甚至還有一絲恐懼。
周縣令也終于回過神來,他猛地咳嗽一聲,臉色鐵青地看著陸準(zhǔn)。
語氣嚴(yán)厲地訓(xùn)斥道:“陸準(zhǔn),你……你簡直是胡鬧!”
“圣賢經(jīng)典,豈容你這般歪曲解讀!”
“簡直是辱沒了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