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空間中，億萬世界的景象如同奔騰的河流，最終緩緩隱去，重新恢復(fù)成那片無垠的純粹光芒。

零號阿里斯那由光構(gòu)成的模糊身影，靜靜懸浮在中央，如同宇宙的幽靈。

陳哲的呼吸有些急促，剛才那瞬間涌入的龐大信息流，幾乎讓他迷失。

他強迫自己穩(wěn)住心神，直視著零號那兩團深邃的光暈：“秩序？通過強制融合，抹殺所有世界的獨特性，只留下你認(rèn)為的‘精華’？這就是你所謂的秩序？”

零號的聲音再次在他意識中響起，依舊是那般平淡，不帶絲毫波瀾：“個體的情感、選擇、掙扎，在宏大的尺度下，不過是宇宙背景噪音中的雜波。重復(fù)，無休止的重復(fù)。一個世界的英雄，在另一個世界可能是惡棍。一個文明的崛起，往往伴隨著另一個文明的毀滅。這種混亂，本身就是一種熵增，最終導(dǎo)向所有世界的寂滅。”

他微微抬手，一幅畫面在陳哲面前展開：那是一個瀕臨毀滅的世界，天空是暗紅色的，大地龜裂，幸存的人類蜷縮在廢墟中，眼神麻木，等待著最后的終結(jié)。

“而我，”零號的聲音繼續(xù)，“可以終止這一切。篩選最優(yōu)的基因，最強的意識，最完美的社會結(jié)構(gòu)，融合為一，創(chuàng)造一個永恒、穩(wěn)定、不再有苦難和浪費的終極現(xiàn)實。”

“那不是創(chuàng)造，是毀滅！”陳哲反駁道，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你所謂的‘最優(yōu)’，由誰來定義？由你嗎？憑什么一個‘陳哲’的意志，可以決定億萬個‘陳哲’，億萬個世界的命運？”

零號似乎對陳哲的憤怒毫無反應(yīng)，他只是平靜地陳述：“因為我，是第一個觸及源點，理解了這混亂本質(zhì)的存在。我看到了全局，看到了所有可能性最終的歸宿。這不是傲慢，是事實。”

“我并非要毀滅，而是要‘提純’。將所有‘我們’的力量匯聚，突破這個多元宇宙的囚籠，達到更高的維度，那才是真正的進化。”

陳哲感到一陣寒意。零號的邏輯冰冷而自洽，站在一個超越個體生命的角度，他的話語帶著一種可怕的誘惑力。

如果真的能終結(jié)所有世界的苦難，創(chuàng)造一個完美的永恒，那代價又算什么？

但他立刻甩開了這個念頭。他想起了杰克的堅持，莫里斯的痛苦，亞歷山大的掙扎，想起了那些在不同世界里，努力活著的每一個“自己”。他們的生命，他們的選擇，他們的喜怒哀樂，絕非可以被隨意抹殺的“雜波”。

“你錯了。”陳哲堅定地說道，“真正的進化，不是抹殺差異，而是理解和包容差異。每一個世界，每一個‘我’，都有其存在的價值。強制融合，只會帶來徹底的崩塌，你將得到的不是永恒，而是虛無。”

“哦？”零號的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細(xì)微的、近乎好奇的情緒，“你似乎對‘連接’有不同的理解。你體內(nèi)的那股力量，那無數(shù)‘你’的共鳴，不也正是一種融合的雛形嗎？”

陳哲一窒。他無法否認(rèn)，當(dāng)他借用其他世界“自己”的力量時，那種界限模糊、力量交融的感覺。但他與零號的根本區(qū)別在于——他是引導(dǎo)，是共鳴，而零號是吞噬，是強制。

“那是引導(dǎo)，不是吞噬。”陳哲強調(diào)，“是在保持個體獨立性的前提下，建立的聯(lián)系。就像一個交響樂團，每個樂器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共同奏響和諧的樂章，而不是所有樂器都變成同一個音符。”

零號沉默了片刻，周圍的純白光芒似乎微微波動了一下。

“有趣的譬喻。”他的聲音再次響起，“但噪音，終究是噪音。和諧？在絕對的力量和永恒的秩序面前，個體所謂的‘獨特性’和‘自由意志’，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再次揮手，這一次，陳哲感覺到了外界的波動。

杰克和亞歷山大艱難抵抗的畫面，莫里斯蒼白昏迷的臉龐，還有塔外阿里斯網(wǎng)絡(luò)和清道夫猛烈的攻擊，如同閃爍的信號，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入他的感知。

“你的同伴，正在為你爭取時間。”零號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他們相信你能阻止我。但你憑什么呢？憑你那微弱的、尚未完全掌握的力量？還是憑你那套脆弱的、理想化的‘和諧共生’理論？”

“現(xiàn)在，回答我最初的問題。”零號那兩團光暈般的眼睛，仿佛鎖定了陳哲的靈魂，“我引你來此，是為了給你一個選擇。”

“一個理解我，并加入我的機會。”

純白的空間里，仿佛連光線都凝固了。

零號阿里斯，這個站在多元宇宙頂點、即將掌控一切的存在，竟然向他發(fā)出了邀請。

“加入你？”陳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成為你的一部分？像那些迷失者一樣？”

“不。”零號否定道，“不是成為我簡單的延伸，而是成為秩序的一部分，成為新世界的共同塑造者。你擁有連接所有‘我們’的潛力，這份潛力，甚至超越了我最初的預(yù)期。你不該浪費在無謂的抵抗上。”

“你的力量，加上我對源點的掌控，我們可以更快地完成‘提純’，塑造那個完美的永恒宇宙。你將獲得超越想象的力量，成為新紀(jì)元的神祇之一。”

零號的聲音充滿了誘惑，每一個音節(jié)都仿佛帶著魔力，敲打著陳哲內(nèi)心最深處的渴望。

力量，秩序，永恒。

誰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他甚至能感覺到，體內(nèi)那股連接之力，在零號的引誘下，開始蠢蠢欲動，仿佛想要掙脫他的控制，主動融入那片代表著終極力量的光芒之中。

陳哲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內(nèi)心的悸動。

他再次想起了那些不同世界的“自己”，他們的掙扎，他們的希望，他們的痛苦與歡樂。

他想起了杰克信任的眼神，莫里斯虛弱的臉龐。

如果接受零號的邀請，這一切都將失去意義。他將背叛所有信任他的人，背叛無數(shù)個世界的“自己”。

他猛地睜開眼睛，目光銳利如刀，直視著零號。

“我的答案，是‘不’。”

每一個字，都如同磐石般堅定。

零號似乎并不意外，也沒有憤怒。他只是靜靜地懸浮著，周圍的光芒微微收斂。

“意料之中的回答。”他的聲音恢復(fù)了之前的淡漠，“看來，你尚未理解‘力量’的真諦，也尚未理解‘選擇’的重量。”

“那么，”零號的聲音陡然變得冰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最后的考驗，現(xiàn)在開始。”

“證明你的‘和諧共生’，比我的‘絕對秩序’更有價值。”

“或者，被秩序吞噬。”

話音落下的瞬間，純白空間驟然收縮、崩塌！

無盡的光芒化作狂暴的能量洪流，向著陳哲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