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瓦上迸濺起腥氣,沈清瀾的紅傘在供桌上投下鬼影幢幢。她腰間青銅鈴鐺突然自鳴,五帝錢在香案上跳動著擺出個兇字卦象。我攥著祖?zhèn)鞯年幊聊舅惚P后退半步,算珠在掌心烙出灼痛的八卦紋。
陰山羅盤不在我這兒。我盯著她旗袍上蠕動的百鬼繡紋,祖父下葬時,那物件隨他進了...
槐木棺里裝的是柳木人偶,真當我看不透你們蘇家的替身術?沈清瀾突然扯開領口,雪白脖頸上赫然有道蜈蚣狀疤痕——那是我在母親舊照上見過的,被鎮(zhèn)魂釘封住的鎖陰痕。
檐角殘存的銅鈴突然齊鳴,后院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沈清瀾的紅傘無風自轉,傘面繪的刀山地獄圖滲出黑霧。她將傘柄重重頓地,十八根玄鐵傘骨彈出利刃,在地面刻出個囚龍困煞局。
寅時三刻,陰兵要借蘇宅道。她甩出段浸過尸油的麻繩捆住我手腕,不想被勾了魂,就帶我去取羅盤。
穿過回廊時,雨水在青磚上匯成血色溪流。沈清瀾的紅傘掠過楹聯(lián),那些描金字體突然剝落,露出后面用朱砂寫的生人勿近。我伸手觸碰的瞬間,楹聯(lián)縫隙里鉆出無數(shù)帶刺的槐花,花瓣上沾著類似腦漿的粘液。
庫房鐵鎖早已銹死,沈清瀾卻將傘尖抵住鎖眼。傘面惡鬼圖的眼睛突然轉動,鎖芯傳出嬰兒啼哭般的金屬扭曲聲。門開剎那,陰風卷著紙錢撲面而來,二十年前母親失蹤時穿的繡花鞋,此刻整齊擺在供桌前。
乾坤倒轉,煞沖北斗。沈清瀾用傘尖挑起繡鞋,鞋底赫然用血畫著八卦鎮(zhèn)尸符,你母親把自己煉成了活尸鎮(zhèn)物,就為保你活過童限。
羅盤藏在神龕夾層里,銅制的天池盤面結滿血痂。當我觸碰到冰涼的盤身,四周突然響起送葬嗩吶聲。沈清瀾的紅傘劇烈震顫,傘骨利刃在地面劃出火星,那些星火竟組成個逃字。
戌時了。她突然將我推向門外,快封門窗!
老宅各處傳來木板爆裂聲,沈清瀾甩出五張黃符貼在梁柱。符紙遇風即燃,青煙中浮現(xiàn)五個戴孝紙人,正用長指甲刮擦著窗欞。她咬破指尖在羅盤畫符,天池指針瘋轉,最終指向后院那口被封死的枯井。
井口石蓋刻著鎮(zhèn)魂咒,此刻正滲出墨綠色液體。沈清瀾的紅傘插入石縫,傘面惡鬼突然凸出半張人臉。隨著石板碎裂,井底傳來鐵鏈掙動的巨響,某種與我心跳同頻的震顫從地底傳來。
果然是子母連環(huán)鎖。沈清瀾將羅盤按在井沿,天池浮現(xiàn)母親被困血棺的幻象,你每活一年,井底鐵鏈就斷一環(huán),等到二十七環(huán)盡斷...
遠處突然傳來打更聲,卻是三長兩短的兇梆。沈清瀾臉色驟變,紅傘上的惡鬼圖竟開始啃食傘面。她扯下頸間玉佩塞給我:含?。∧屔鷼馔庑?!
槐樹林中飄來猩紅燈籠,霧氣里走出隊戴枷鎖的陰兵。為首者青面獠牙,手中鐵鏈拴著七個與蘇九安面容相似的魂魄。沈清瀾的紅傘突然逆飛沖天,傘骨利刃組成劍陣護住我們,傘面展開成丈余寬的百鬼噬魂圖。
陰兵發(fā)出夜梟般的笑聲,鐵鏈徑直穿透傘面。沈清瀾口誦《度人經(jīng)》,羅盤指針卻突然崩斷。千鈞一發(fā)之際,井底鐵鏈猛然繃直,將某個龐然大物拽出深淵——竟是艘貼滿鎮(zhèn)尸符的烏木鬼船,船頭懸掛的引魂燈,照出母親站在血棺旁的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