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蕭燼，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那你……為什么……要救他？”

為什么要推開景胤？為什么要替他擋下那一匕首？

蕭燼沉默了。

他看著我，眼神復(fù)雜而痛苦，仿佛有千言萬語，卻最終只化為一聲低低的嘆息。

“或許是因為……”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我脖頸上那個“蕭”字烙印，聲音輕得像一陣風(fēng)，“我不想……再讓你……背負更多了……”

“或許也是因為……”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決絕，“我不想讓你殺別人……你的恨，你的刀……你的一切，都只能屬于我……12歲那年，我就有了這樣的想法……”

我怔怔地看著他，心中五味雜陳。

遠處傳來了火把的光亮和嘈雜的人聲。

是景胤的追兵！

我們已經(jīng)無路可逃了。

“走……”蕭燼推了我一把，“姐姐……你快走……別管我……”

“走？”我慘然一笑，“我們還能走到哪里去？”

天下之大，早已沒有我的容身之處。而這個男人……這個與我命運糾纏不清的男人……我也無法再將他獨自拋下。

我扶起他，讓他靠在我的身上。

“蕭燼，”我看著他蒼白的臉，輕聲問道，“怕死嗎？”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容蒼涼而釋然：“不怕。能和姐姐死在一起……很好……”

追兵越來越近，火光映照著他們猙獰的面孔。

我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的瓷瓶，里面裝著當初蕭燼逼我喝下的合歡蠱酒剩下的毒藥。

“還記得這個嗎？”我晃了晃瓷瓶。

蕭燼看著那個瓷瓶，眼神微微一動。

“下輩子，”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問道，“還報仇嗎？”

他深深地看著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笑了，笑容溫柔得如同初見。

“不報了……”他伸出手，輕輕捧住我的臉，拇指摩挲著我的唇瓣，聲音沙啞而繾綣，“下輩子……換你囚我一輩子……好不好？”

我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洶涌而出。

“好。”我哽咽著點頭。

他低下頭，吻住了我的唇。

冰冷的唇瓣相貼，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絕望的氣息。

我將瓷瓶湊到我們唇邊，碧綠色的毒酒緩緩流入我們口中，辛辣而苦澀。

他吻得更深，仿佛要將彼此的靈魂都吞噬殆盡。

周圍的火把越來越亮，喊殺聲震天。

我們背靠著冰冷的廢墟，緊緊相擁，仿佛要將彼此嵌入骨血之中。

“轟——！”

不知是誰扔來了火把，點燃了周圍堆積的枯草和廢棄物。

熊熊烈火瞬間將我們吞噬。

灼熱的火焰舔舐著我們的皮膚，帶來劇烈的疼痛。

但我感覺不到。

我只感覺到懷中身體的溫度，和他唇齒間最后的纏綿。

意識消散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到兩只浴火的鳳凰，交頸纏繞，沖破黑暗，涅槃重生。

新朝史書記載：元熙八年秋，逆賊謝無凰于觀星臺行刺未遂，挾蕭燼潛逃，后二人于京郊亂葬崗自焚身亡。大火三日不絕，收斂尸骨時，二人緊緊相擁，焦骨如藤蔓交纏，難分彼此，狀若凰鳥雙翼，世人謂之“燼凰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