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順著暗道來到了一片荒蕪的廢墟之中。這里似乎是一處亂葬崗。
“蕭燼……蕭燼!醒醒!”我拍打著他冰冷的臉頰,聲音帶著哭腔。
他緩緩睜開眼睛,眼神渙散,卻在看到我的瞬間,凝聚起一絲光亮。
“姐姐……”他虛弱地開口,“你……受傷了……”
他抬起顫抖的手,想要觸摸我臉上的血跡。
“別管我!”我抓住他的手,急切地說道,“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蕭燼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痛苦,隨即化為一片死寂的平靜。
“這得從我10歲那年說起,”他艱難地坐了起來,“你大概不知……景胤他……他有龍陽之好!”我瞬間驚愕的瞪大了眼睛,不由的想起箭疤周圍的那些紅痕,還有他消失歸來后疲憊的身軀。
蕭燼沒有理會我,繼續(xù)說道:
“10歲那年我隨父親進(jìn)宮,無意見被當(dāng)時還是太子的景胤撞見。我永遠(yuǎn)忘不了那日,父親跪在殿外,冷汗涔涔,而我被景胤強(qiáng)行按在膝上,金絲蟒紋的袖口摩挲著我的脖頸。而他在我耳邊低聲笑道‘昭熠,你這名字太亮了,孤給你改個名如何?‘燼’字甚好……灰燼,才該是落在掌心的東西。蕭愛卿,昭熠這雙眼生得果然好看……像極了孤養(yǎng)的那只波斯貓,不如明日就讓昭熠入我東宮,伴我左右吧!’”
“我父親無奈只得連夜帶著全家逃到西南邊陲。”
“兩年一晃而過,一切都很平靜,我們以為這事情過去了,卻沒想到那一夜,你忽然帶兵闖入,見人就殺?;艁y中,我替父親擋了一箭,昏死過去。醒來時,我已在枯井之內(nèi),見你向井中張望,我本以為必死無疑,卻沒想到,你會放過我。”
“后來,你走以后,很快來了一隊暗衛(wèi)將我從井中帶出,送入了東宮。景胤以為我報滅族之仇為條件,逼我上了他的東宮之榻。”
說到這里,蕭燼垂下了頭,有些不敢看我。
停了一下,他繼續(xù)說道:
“我每日午夜夢回,都能看到那個慘烈的夜晚,我恨你,但是我心中也有疑惑,你為何無緣無故要來滅我全族,到最后卻放過了我……咳咳……”似乎又有血水從他口中溢出,我急忙遞上水袋,示意他稍作休息。
而我的腦海里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晚上.
我?guī)ьI(lǐng)輕騎趕到青城,見城內(nèi)并無異動,心里疑惑,我剛想向隨軍的督查詢問是否是太子調(diào)查有誤?可那人卻先開口:
“謝將軍,太子有令,城內(nèi)皆為叛臣逆子,格殺勿論,你想抗令不遵嗎?”
我從小在軍營長大,早已習(xí)慣軍令如山,便不假思索,帶入沖入城內(nèi),見人就殺,逢人偏砍。一時間哭聲、喊聲、慘叫聲混成一片。我也不知殺了多久,直到我看見井中的少年,用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看著我,眼中充滿了恐懼與憤恨。我看到他胸前的玉佩,知道他是蕭家人,但是看到他那軟軟糯糯的身子像一只小兔子一樣蜷縮在井底,我忽然猶豫了,就那樣莫名的放過了他…….
蕭燼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這些疑惑一直存于我心中。這些年,我一邊暗中調(diào)查,一邊在不斷關(guān)注姐姐。慢慢的我已經(jīng)查到了一些眉目。而你在這些年,不斷為景胤開拓疆土,平定內(nèi)亂,你戰(zhàn)功越來越多,名氣越來越大,景胤也越來越不安,直到三個月前,景胤對我說,是時候為我報仇了。他讓我聯(lián)絡(luò)朝內(nèi)大臣聯(lián)名彈劾你,并翻出當(dāng)年屠城案,給你扣上了濫殺無辜的罪名。我知道里面有隱情,所以行刑那日,我以要親手報仇為名,把你帶回了我的府上。當(dāng)晚,我本想好好的問問你,可誰想景胤送來啞藥,要我務(wù)必要毒啞你……”
“啪”的一聲,我狠狠的拍在身邊的石頭上,掌心有汩汩熱血流出,我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原來……是這樣……
所有的線索都串聯(lián)了起來。
景胤才是那個隱藏在幕后,操控一切的黑手!他為了滿足私欲,借我之手除掉了蕭氏全族,令蕭燼無依無靠,不得不依附于于他,而后又擔(dān)心我功高蓋主,有一天會翻查舊案,反過來將屠城的罪名嫁禍于我,徹底摧毀了謝家軍!
好深沉的心機(jī)!好歹毒的手段!
而我,謝無凰,征戰(zhàn)沙場十余年,自詡精明,卻從頭到尾,都只是他棋盤上的一顆棋子!他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記得那日我回到軍營,正準(zhǔn)上書復(fù)命,門外的守衛(wèi)忽然來報:“將軍,太子的安車已到軍營外。”
我急忙出營相迎,那日的景胤笑容滿面,目光中除了喜悅,還有一絲絲……興奮?當(dāng)時我沒明白,現(xiàn)在想起,我明白了,那是一種情欲的興奮……
“謝將軍,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放心,將來孤登基后,必不會忘記將軍的功勞。”
從某種意義上說,景胤也算是一個言而有信之人。他登基后,果然實現(xiàn)了他的諾言,把我封為了大淵朝開國以來的第一位女大將軍,鎮(zhèn)守西南邊陲,一時我風(fēng)光無限。
我當(dāng)時還很慶幸自己找到了一位明君。
我一次次的沖鋒陷陣,一次次的不惜性命對抗強(qiáng)敵,為的就是報答這份知遇之恩。
我的戰(zhàn)功越來越多,但是景胤的嘉獎越來越少。當(dāng)時我還寬慰自己,自己打仗不就是為了報答嗎?還要什么嘉獎!可是我忘記了,刀子越磨越鋒利,主人也會越來越忌憚。
果然三個月前,我剛剛趕走一批前來挑釁的外蠻,一道圣旨就把我召入上京。
令我沒想到的是,迎接我的不是皇帝的金鑾殿,而是刑部的死牢。
我在大牢里苦撐了7日,等來的卻是“屠城惡魔”的罪名和“斬立決”的處置。
真是可笑!可悲!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