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鐵皮頂棚上的積水啪嗒啪嗒往下砸，田凌云用塑料布裹緊三輪車斗里的食材箱。
女兒蒼白的臉在眼前晃，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把臨時攤位證用膠帶貼滿三輪車三面，這下，很醒目了。
田老板來這么早啊？隔壁賣烤冷面的小販探出頭，手里塑料袋窸窣作響，聽說你昨天賺夠透析費了？
田凌云剛要點頭，炸油條的張阿姨突然把鐵勺摔進油鍋：賺黑心錢倒是快！滾油濺在塑料布上燙出焦黃小孔，誰不知道他用死魚爛蝦充數(shù)？
幾個熟客在攤車前剎住電動車，后座上的小孩剛要嚷著要糖醋丸子，就被家長拽著往后退了兩步。
田凌云攥著漏勺的指節(jié)發(fā)白，系統(tǒng)界面突然在視網膜上彈出藍光：
【檢測到惡意誹謗，是否啟動食材檢測？消耗1美食幣】
他摸出一枚帶體溫的硬幣塞進車斗暗格，鐵砂鍋里突然騰起金紅火光。
圍觀眾人驚呼聲中，二十只鮮蝦從冰桶里蹦到案板上，半透明的蝦肉在路燈下泛著珍珠光澤。
勞駕哪位幫忙打燈？田凌云抄起薄刃刀，蝦線在刀尖挑出的銀弧里完整脫落。
一個穿格子衫搞直播的年輕人下意識舉起手機，直播補光燈把蝦肉照得透亮，能看到肌肉纖維還在微微抽動。
糖醋汁澆下去的瞬間，霸道香氣撕開潮濕空氣。
穿校服的中學生吸著鼻子往前擠，他媽媽急忙拽住他書包帶：不是說食材不新鮮......
阿姨您看這蝦。田凌云用長筷夾起顫巍巍的蝦球，蝦尾在冷風里卷成月牙狀，活蝦離水三小時尾部就會僵直，這種弧度只有現(xiàn)殺現(xiàn)做的才能保持。
穿皮夾克的男人突然擠到最前面，鼻尖幾乎要戳進糖醋汁里：給我來十串！他咬破酥殼時瞳孔猛地放大，燙得直哈氣還含糊不清地喊：這特么才叫鍋包肉！
田凌云認出這是美食直播博主小劉。
去年對方在短視頻里痛批他餐館的炸茄盒，說面糊厚得像城墻磚。
此刻小劉的鏡頭正對準滋滋冒油的鐵板，蒜香混著焦糖味在雨夜里織成網，把猶豫的人群重新拽回攤車前。
張阿姨的油鍋發(fā)出刺啦爆響。
她瞪著田凌云車斗前排起的長隊，突然扯開蓋食材的藍布：大伙看看！幾片蔫巴的生菜葉粘在濕漉漉的塑料筐底，這種爛菜葉......
這是今早剛從大棚摘的。田凌云掀開另一個泡沫箱，嫩綠的菜心還掛著水珠，您掀的是我留著喂雞的——他突然頓住，想起住院時女兒摸著輸液管說想養(yǎng)小雞的模樣。
小劉突然舉起咬了一半的炸鮮奶：我作證！
這奶香味絕對用的一小時前擠的鮮奶！他轉身對著鏡頭比劃，老鐵們看這拉絲！
工業(yè)奶精能有這效果？
電子支付提示音此起彼伏響起時，田凌云摸到外套內袋里攢到十五枚的美食幣。
他趁著翻煎包的間隙摸出兩枚塞進暗格，系統(tǒng)立即將肉餡配比調到黃金比例。
排隊人群突然騷動起來，穿貂皮大衣的女人正指揮兩個壯漢往三輪車這邊推餐車。
新來的懂不懂規(guī)矩？賣烤面筋的光頭用鐵簽敲打田凌云的車胎，這位置向來是我們幾個輪著用。
田凌云按住被撞歪的遮雨棚：王隊長批的臨時證上寫得清楚......
批你三天又怎樣？張阿姨的炭盆火星濺到田凌云褲腳上，夜市有夜市的規(guī)矩！她突然抬高嗓門，大伙評評理！
他這油煙把整條街客人都搶光了！
七八個攤主圍成半圓，田凌云后背抵住尚有馀溫的鐵板。
糖醋汁在冷風里凝成琥珀色的冰碴，他突然聽見人群外響起熟悉的咳嗽聲——昨天買走最后一份糖炒栗子的阿婆正扶著路燈桿張望，裝透析液的塑料袋在她腕間晃蕩。
讓讓！穿工裝褲的年輕人突然擠進來，手機屏還停留在直播間界面，我剛問過市場監(jiān)督局朋友，臨時證合法合規(guī)！
人群像被投入石子的池塘漾開波紋，田凌云看見更多熟面孔在攢動。
抱孩子的母親、下夜班的護士、總在垃圾站翻紙箱的老頭......他們手里還攥著沒吃完的竹簽，糖霜和醬汁在冷空氣里凍成晶亮的殼。
油鍋里騰起的白霧中，田凌云看清擠到前排的是經常來買桂花糕的退休教師。
老太太顫巍巍地舉起塑料袋，透析液在路燈下泛著青白色的光：“小田昨天多給我裝了兩顆魚丸，說是給孩子補營養(yǎng)的！”
穿貂皮大衣的女人突然往后縮了半步。
直播間彈幕刷屏的聲響驚醒了僵持的人群，小劉把手機懟到張阿姨的油鍋前：“家人們看看這油的顏色，反復煎炸至少三天沒換了！”
“都散了！”光頭攤主突然踹了一腳自己的烤爐，火星濺在積水的塑料布上。
圍觀的食客自發(fā)形成人墻，穿工裝褲的年輕人掏出車鑰匙：“田哥，我?guī)湍憧磾?，誰敢碰車我直接報警！”
糖醋丸子的香氣重新彌漫在夜市時，田凌云摸到圍裙兜里被體溫捂熱的硬幣。
系統(tǒng)界面突然彈出提示：【聲望值+20，解鎖秘制辣椒油配方】。
他借著擦汗的間隙抹掉眼角的濕熱，鐵鏟在鐵板上刮出金黃的油花。
“要三份煎包！”戴安全帽的建筑工人直接拍出皺巴巴的紙鈔，“工頭說吃完這頓通宵趕工！”后面穿銀行制服的小姑娘踮著腳喊道：“直播間來的！要那個會拉絲的炸鮮奶！”
電子支付提示音連成急促的旋律。
田凌云數(shù)到第七十三單時，發(fā)現(xiàn)裝零錢的鐵盒已經蓋不上蓋子了。
他拿出醫(yī)院繳費單比對金額，透析費那欄的數(shù)字被雨水洇開的墨跡，此刻終于有了真實的感覺。
收攤時，穿格子衫的年輕人遞來保溫杯：“田叔，芳芳的病……”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后的鳴笛聲打斷了。
田凌云轉頭看見小劉開著改裝過的餐車，車頂燈牌映著“美食偵探”的標志。
“明天我?guī)f粉絲來捧場！”小劉把啃剩的竹簽扔進垃圾桶，突然壓低聲音說：“剛看見張寡婦往市場管理科去了，你留意臨時證到期的事。”
田凌云蹲著擦車斗油漬的手頓了頓。
裝食材的泡沫箱突然發(fā)出細微的響聲，掀開一看，三枚銀亮的硬幣卡在縫隙里——是系統(tǒng)額外獎勵的美食幣，邊緣還帶著剛淬火般的余溫。
醫(yī)院住院部熄燈前，田凌云把裝錢的信封塞進護士站的保險柜。
走廊盡頭的加護病房亮著幽藍色的監(jiān)護儀燈光，他隔著玻璃描摹女兒輸液的輪廓，褲腳上沾著的糖醋汁在消毒水的氣味里漸漸變硬。
夜市路燈依次熄滅時，田凌云在三輪車把手上發(fā)現(xiàn)捆著的野雛菊。
沾著夜露的花莖間別著一張字條，上面歪歪扭扭地畫著戴廚師帽的小人和扎蝴蝶結的女孩。
他摸出最后兩枚美食幣塞進暗格，系統(tǒng)突然彈出閃爍的紅框：
【特殊任務：凌晨三點鮮貨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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