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珍在廚房忙活半天,也沒找到玉米面兒在哪兒。
“兒子,不瞞你說,我和你爸已經(jīng)好幾天沒吃過糧了。”
陳村生這才看出來,母親的嘴唇都是干的,別說玉米面兒了,就是水缸都是空的。
“媽!沒事兒,我不吃了!有這些錢咱想吃啥吃不著?。?rdquo;
陳大茂不說話了,妻子剛才的話,已經(jīng)深深地傷到他了,他把頭扭向一旁,不住地嘆氣。
他找了半天旱煙卷兒,也沒找到。
“兒子,你快和媽說說,這些錢都是哪來的?”
“媽,妳放心吧!不偷不搶,都是正道來的。”
梁有珍上上下下打量了兒子好半天,這破衣襤褸的樣子,加上這么多錢,怎么也不搭邊啊!
“媽!爸,我說過,沒出息我是不會回來的。”陳村生將錢收好,攥在手里。
門外。
“這不對?。?rdquo;和女兒一起路過陳家門口的楚嬸兒一臉的疑惑。照她的想法,陳家應(yīng)該傳來打罵聲的,這么安靜有些不符合常理。
楚英英沒有攔住母親,出于好奇,楚嬸兒還是走進院子。
楚英英的弟弟楚良看到母親去了陳家,他也屁顛屁顛地跟了進去。
“喲!村生他媽在家呢!”陳家?guī)滋鞗]開灶,楚嬸兒天天瞧熱鬧,今天也不例外的。
楚嬸兒就想來看看咋回事兒。
“不速之客,妳來干啥。”梁有珍最煩的就是她。
一年前就是她從中作梗,不然她閨女英英早就是陳家的兒媳婦了。
“嫂子,瞧妳這話說的,都是一個村住著,還是鄰居這么多年了,抬頭不見低頭還能見呢!妳說是不,陳家嫂子。”
“呵呵!我家連玉米面大餅子都吃不起,哪敢讓您高看啊!住鄰居也是迫不得已,妳放心,以后我們不可能再是鄰居了!我們高攀不起!”
梁有珍故意把話說一半兒,看向兒子。
楚嬸兒也隨著梁有珍的目光看去。
陳村生手里的錢鎮(zhèn)住了她。
陳村生出去這么多天突然手里就多了這么多錢?
他這衣服的味道這么嗆人。
他這錢哪兒來的?
楚嬸第一時間認(rèn)為這錢肯定不是好道來的。
她朝小兒子楚良遞了個眼色,這小子撒著歡的就跑了。
沒一會兒,幾乎全村的婦女都來到了陳家。
到底是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野村婦,陳村生不和她們一般見識。
他單等聯(lián)防隊長來。
楚良跑了是啥意識別以為他不知道。
陳家的院子嗡嗡嗡嗡的,如同蒼蠅一般。
陳村生氣壞了,不過這樣也好,妳們不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嗎?那今天就讓妳們好好漲漲見識。
人群突然安靜下來。
聯(lián)防隊長周國柱帶著一行人還是來了。
陳村生一眼就看到了楚良,楚良嚇的就沒敢再進院。
“周叔來了啊~!”陳村生很客氣,順手掏出三五牌香煙,遞給周國柱一支。
“你這孩子!有這煙不給你爸一支?”梁有珍不樂意了。
“我爸?還是算了吧!他一輩子都是受窮的命,這煙他抽不起。”
陳大茂氣的“唉”了一聲起身離開。
“這小子他媽有出息了,瞧不起他爹了!”陳大茂躲到房后,抹起眼淚來。
“姐夫,這說來還不是怪你!”陳村生的舅舅梁有囤是聯(lián)防隊員之一,見姐夫心思不對,他便跟了出去,“自打我姐跟了你,你家日子就沒好過。”
陳大茂只是抹淚,一聲也不吭。
“姐夫,咱別的不說,就說你這菜園子里的草吧~”
“有囤兒,你別說了。”
煙,周國柱看著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再哪兒見過。
至于這么多錢,也正是周國柱最想問的。
周國柱接過煙,一點兒也不客氣。
“叔!咱有話那屋說。”
“老娘們兒家家的,都散了,回家做飯去。”
轉(zhuǎn)眼間,除了楚嬸兒和蘆嬸之外,其他村婦都走了。
“周叔!我聽說你想弄養(yǎng)殖廠是嗎?”陳村生小聲問道。
一聽這話,周國柱原地愣了好半天。
他心想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叔!你別瞞我,你就告訴我有沒有這么回事兒就行。”
周國柱點點頭。
“叔!這要讓公社和縣上知道了,這可是大罪你知道嗎?三五年您怕是逃不了了。”
那個年代政策已經(jīng)不一樣了,在南方一些人已經(jīng)開始致富了。
北方的鄉(xiāng)村消息有些閉塞,雖然公社里的郵遞員天天來送報紙,但那也只是個過程,再說了,識字的人也不多啊!
“叔!你不用怕,我知道你是思想超前之人,您能有這樣的想法,說明您早就知道這政策了是不?”
“不對啊!不是該我問你的嗎?怎么你到問起我來了呢?”周國柱才想明白。
“叔!你不用問,我的錢肯定是正道兒來的,至于是啥正道,回頭我再和您說。現(xiàn)在只要您點頭,不管是公社還是縣里,哪怕就是省里,我來給你跑。你看這樣行不?”
“我知道您這段日子以來再愁資金方面的問題,有我在,您大可把心放到肚子里面去,這些事都交給我來解決。”
“您只管跑場地。”
“這?能行?這要是搞起來了,動靜就小不了,有些人會眼紅的。”
“叔!咱管他呢!有政策扶持咱,咱怕他個鳥甚?”
周國柱有些活心了,一想到家家院子里除了糧食和草,幾乎看不到帶腿的,村子里除了人連其他活物都沒有,他就好一陣心酸。
“那好的,大侄子,叔豁出去了,就聽你一回。”周國柱說完,從口袋里掏出一半張泛黃的,兩年前的舊報紙來。
“對!大侄子,到時候你就帶著它去縣里,去省里,誰他也說不出一個不字來。”
陳村生接過報紙,笑呵呵地說道:“叔,咱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您就別讓縣里的公安來了吧?”
“對對對!我這就去村里打電話,叫他們原路返回。”
陳村生將煙再次掏出來,從里面抽出幾支來。
“叔!你先抽著,村里的事兒就麻煩周叔了哈!這煙您先抽著。”
“那我就不客氣了!”
周國柱把煙揣到口袋里。
“那啥!周叔!我們的事兒就這么說定了哦!回頭您幫我開幾張肉票和本兒,明天晚上記著來我家喝酒。”
“好嘞!”
“兒子,周隊長,你周叔他,就這么走了?”
“媽,不然呢?咱家連口涼水都沒有。”
“也是?。∷瓦@么走了呢?”楚嬸的臉通紅,見沒人理她,一把拽住女兒的領(lǐng)子離開了陳家。
“呸!弄巧成拙了吧?讓妳得瑟。”
“媽!妳不這么招煩該有多好!”看到母親的言行,楚英英都快氣哭了。
“那啥!弟妹!妳們坐。”楚嬸兒走了之后,梁有珍的心情好了許多。她才想起招待蘆嬸兒娘倆來。
這一回頭,發(fā)現(xiàn)兒子不見了。
“爸!要不您也抽顆嘗嘗?”陳村生來到房后,舅舅已經(jīng)回去了,只有父親一人坐在石頭上唉聲嘆氣。
“不了,這玩意兒太高級,我抽完怕辣嗓子,再說咱也不配啊!抽不起。”
“陳大茂你沒完了是吧?孩子給你臺階你就下,哪來那么多臭毛病?能抽抽,不能抽滾犢子!”
梁有珍拿著棍子,悄無聲息地來到丈夫面前。
“兒子,咱進屋,別搭理他。”
梁有珍早就等這天了。果然,兒子有出息就是母親最大的安慰。
梁有珍的腰板兒挺的溜直。
“以后看誰還敢說我兒子沒出息,打我兒子?看我不一棍子削死他!”
梁有珍說完丟下棍子,回頭狠狠瞪了丈夫一眼。
娘倆剛一到屋。
蘆嬸兒娘倆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楚嬸兒。
楚嬸手里端著的,是一大舀子的井拔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