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12日，清晨5點23分。...
劉頓把車停在霧河邊的碎石灘上，熄火后，車內(nèi)頓時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他深吸一口氣，搖下車窗，潮濕的河風(fēng)立刻灌了進來，帶著水草和淤泥的腥味。遠(yuǎn)處，灰蒙蒙的天色下，霧河像一條蜿蜒的銀蛇，靜靜躺在兩山之間。
今天應(yīng)該是個釣魚的好日子。劉頓自言自語道，聲音在空蕩的車廂里顯得格外突兀。
他下車時，右腳踩進了一個淺水坑，冰涼的河水立刻滲進登山鞋里。劉頓皺了皺眉，但沒有太在意。他熟練地從后備箱取出漁具包、折疊椅和一個保溫杯——里面裝著他昨晚煮好的黑咖啡，已經(jīng)涼了，但咖啡因的作用還在。
河灘上鋪滿了被水流磨圓的鵝卵石，踩上去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劉頓選了個看起來不錯的釣點，距離水面約兩米遠(yuǎn)的一塊平坦巖石。他放下裝備，環(huán)顧四周。除了遠(yuǎn)處偶爾傳來的鳥鳴，整個河岸靜得出奇。沒有其他釣魚者，沒有晨跑的人，甚至連蟲鳴都沒有。
奇怪...劉頓嘀咕著，但很快被即將開始的釣魚期待沖淡了疑慮。他支好折疊椅，組裝釣竿，掛上昨晚精心準(zhǔn)備的魚餌——一種混合了麥片、玉米和特殊香料的自制餌料，據(jù)說對霧河的鯉魚特別有效。
當(dāng)?shù)谝豢|陽光穿透云層照在河面上時，劉頓已經(jīng)拋出了第一竿。魚線劃破空氣發(fā)出輕微的嗖聲，鉛墜帶著魚餌沉入水中，濺起一朵小小的水花。浮標(biāo)立在水面上，隨著微波輕輕晃動。
劉頓靠在椅背上，啜了一口涼咖啡，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他閉上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時刻。自從三個月前搬到霧城，每個周末來霧河釣魚成了他唯一的放松方式。工作上的壓力、房東的刁難、城市里永不停歇的噪音...所有這些煩惱，在釣魚時都能暫時拋到腦后。
咔嗒。
劉頓猛地睜開眼睛。聲音很輕，但在這片寂靜中格外清晰。像是有什么東西輕輕敲擊了他的釣竿。他低頭查看，釣竿好好地架在支架上，紋絲不動。
可能是魚在試探...劉頓心想，重新靠回椅背。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又來了——就像過去幾周經(jīng)常發(fā)生的那樣。他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右側(cè)的灌木叢。
什么都沒有。
劉頓呼出一口長氣，揉了揉太陽穴。自從搬來霧城，他總是感覺有人在暗處盯著自己。起初他以為是新環(huán)境不適應(yīng)，但這種情況越來越頻繁。上周在公司加班到深夜，他甚至清楚地聽到空無一人的走廊里有腳步聲跟在自己后面，可每次回頭都只有黑洞洞的走廊延伸向遠(yuǎn)方。
浮標(biāo)突然劇烈地抖動起來，打斷了劉頓的思緒。他立刻坐直身體，雙手握住釣竿。浮標(biāo)完全沒入水中，魚線繃得筆直。
上鉤了！劉頓興奮地低呼，迅速收線。釣竿彎成了夸張的弧度，水下的東西比他預(yù)想的要有力得多。魚線切割水面，發(fā)出尖銳的嘶嘶聲。
經(jīng)過五分鐘的角力，劉頓終于把獵物拉近岸邊。當(dāng)那個黑影浮出水面時，他的笑容凝固了。
那不是預(yù)想中的肥美鯉魚，而是一條死魚——一條明顯已經(jīng)腐爛多時的鯰魚。魚眼渾濁發(fā)白，部分鱗片脫落，露出下面灰白的腐肉。更奇怪的是，死魚的嘴里緊緊咬著他的魚鉤，仿佛它是主動上鉤的。
這...怎么可能？劉頓喃喃道，用抄網(wǎng)把死魚撈上來。腐臭味立刻彌漫開來，他不得不屏住呼吸。死魚躺在抄網(wǎng)里，嘴巴還在一張一合，就像還活著一樣。
劉頓感到一陣惡心，用樹枝把魚鉤從死魚嘴里撬出來。就在他準(zhǔn)備把這條詭異的死魚扔回河里時，魚線突然再次繃緊，力道之大差點把釣竿從他手中拽走。
什么鬼——劉頓驚呼一聲，本能地抓緊釣竿。這次水下的拉力比之前強了十倍不止，釣竿幾乎彎成了圓形，魚線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劉頓的雙腳在濕滑的巖石上打滑，他不得不半跪下來保持平衡。汗水從額頭滑落，刺痛了眼睛。他能感覺到水下的東西不是魚——那力量太過均勻持續(xù)，更像是...某種有意識的存在在拉扯。
啪！一聲脆響，魚線斷了。
劉頓因為反作用力向后跌坐在地上，尾椎骨撞在巖石上，疼痛讓他倒抽一口冷氣。斷掉的魚線像一條銀蛇般縮回水中，轉(zhuǎn)眼消失不見。
他喘息著爬起來，看向平靜如初的河面。除了幾圈擴散的漣漪，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剛才發(fā)生了什么。那條死魚也不見了，不知是被水流沖走還是
年輕人，在這里釣魚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沙啞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劉頓嚇得差點跳起來。他轉(zhuǎn)身看到一個佝僂著背的老人站在幾步外。老人穿著褪色的藍(lán)布衫，戴著一頂破舊的草帽，滿是皺紋的臉上，一雙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您...您說什么？劉頓結(jié)巴著問道，心臟還在胸腔里狂跳。
老人沒有回答，而是緩慢地走到河邊，盯著水面。霧河不喜歡被驚擾，他最終說道，聲音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特別是這一段。
劉頓這才注意到老人走路的方式很奇怪——不是老年人常見的蹣跚，而是一種近乎滑行的步伐，仿佛他的腳沒有真正接觸地面。
您是這里的居民嗎？劉頓試探性地問，我最近才開始來這邊釣魚。
老人緩緩轉(zhuǎn)頭看向他，那雙渾濁的眼睛讓劉頓感到一陣不適。我叫馬老伯，住在河上游的老村里。他伸出一根枯枝般的手指指向西面，你最好聽我的勸，天黑前離開這里。水下的東西今天已經(jīng)很活躍了。
劉頓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水下的東西？您是指...魚？
馬老伯的嘴角扭曲成一個不像是笑容的表情。魚？呵...魚不會把釣線拉斷，年輕人。魚也不會...他突然停下，歪頭似乎在傾聽什么，你聽到了嗎？
劉頓屏住呼吸。除了河水輕拍岸邊的聲音，他什么也沒聽到。聽到什么？
它們在說話，馬老伯低語道，眼睛望向劉頓身后某處，它們說認(rèn)識你。
劉頓猛地轉(zhuǎn)身，但身后只有空蕩蕩的河岸和隨風(fēng)輕擺的蘆葦。馬老伯，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這里除了我們沒別人。
馬老伯突然抓住劉頓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你身上有它們的味道，他湊近低語，呼出的氣息帶著腐臭味，它們會找到你的，遲早的事。
劉頓掙脫開來，后退幾步。我想我該走了。他快速收拾漁具，手指因為莫名的恐懼而顫抖。
當(dāng)他收拾完準(zhǔn)備離開時，馬老伯還站在原地，面朝河水，一動不動。
馬老伯？劉頓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老人沒有回頭，只是抬起手?jǐn)[了擺，像是在告別，又像是在驅(qū)趕什么。走吧，趁你還能走。
劉頓幾乎是跑著回到車邊。發(fā)動汽車時，他從后視鏡看到馬老伯依然站在河邊，但不知是不是錯覺，老人的身影在晨霧中顯得模糊不清，輪廓似乎...扭曲了。
開出一段距離后，劉頓才放慢車速，深深呼吸試圖平復(fù)心跳。他看向副駕駛座上的漁具包，突然意識到自己忘了清洗抄網(wǎng)——那條死魚的腐臭味可能已經(jīng)沾在上面了。
真是見鬼了...他喃喃道，決定直接回家。但就在他準(zhǔn)備加速時，余光瞥見河面上有什么東西在反光。
好奇心戰(zhàn)勝了恐懼，劉頓把車停在路邊，小心地走向河岸。距離剛才的釣點大約一百米下游，河面中央漂浮著一個黑色物體，隨著水流緩緩轉(zhuǎn)動。
劉頓從包里取出望遠(yuǎn)鏡對準(zhǔn)那個物體。當(dāng)焦點清晰時，他差點把望遠(yuǎn)鏡掉在地上——那是一個皮夾，看起來像是被水泡了很久。而更令人不安的是，皮夾的樣式和他現(xiàn)在用的一模一樣。
不可能...劉頓低聲說，手不自覺地摸向自己后口袋。他的皮夾好好地放在那里。但望遠(yuǎn)鏡里那個漂浮的皮夾實在太像了，甚至連邊角的磨損都...
他鬼使神差地回到車上，取出備用釣竿——一根輕便的路亞竿。回到河邊，他嘗試用魚鉤去夠那個皮夾。經(jīng)過幾次失敗后，鉤子終于勾住了皮夾的帶子。
當(dāng)皮夾被拉上岸，劉頓用樹枝撥開它時，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皮夾里面有一張身份證——是他的照片，他的名字，但簽發(fā)日期是...今天。
劉頓的手劇烈顫抖起來，身份證掉在濕漉漉的河岸上。他后退幾步，轉(zhuǎn)身就跑，甚至顧不上收拾釣竿?；氐杰嚿?，他鎖好所有車門，發(fā)動引擎時鑰匙幾次滑出他汗?jié)竦氖种浮?/p>
后視鏡里，那個黑色皮夾靜靜地躺在河岸上，旁邊是他丟棄的釣竿。而在更遠(yuǎn)的河中央，水面突然泛起一圈不自然的波紋，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東西剛剛潛回深處。
劉頓猛踩油門，輪胎在碎石路上打滑，揚起一片塵土。他必須離開這里，立刻，馬上。但當(dāng)他看向儀表盤時，發(fā)現(xiàn)油量表指針不知何時已經(jīng)見底——明明早上出發(fā)時還是滿的。
該死！他捶打方向盤，喇叭發(fā)出刺耳的鳴叫。最近的加油站在十公里外，以現(xiàn)在的油量...
劉頓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拿出手機想叫拖車，卻發(fā)現(xiàn)沒有信號。這不可能——霧河雖然偏僻，但一直有穩(wěn)定的4G覆蓋。
他下車查看，手機信號欄確實顯示無服務(wù)。就在這時，他注意到河面上起了霧——不是常見的晨霧，而是一種濃稠的、奶白色的霧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岸上蔓延。
劉頓感到一陣原始的恐懼。他迅速回到車上，決定賭一把開到加油站。引擎發(fā)出不情愿的轟鳴，但好歹啟動了。
開出不到五百米，油表警示燈就亮了起來。劉頓咬緊牙關(guān)，繼續(xù)前行。霧越來越濃，能見度降到不足十米，他不得不把車速降到最低。
突然，一個黑影從霧中沖出車前。劉頓猛踩剎車，車子打滑停下。他喘息著看向前方，路上什么也沒有。
到底是什么...他剛開口，車頂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好像有什么重物落在了上面。
劉頓僵在座位上，眼睛死死盯著車頂。金屬凹陷的聲音清晰可聞，車頂正在變形下壓。接著是...刮擦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車頂緩慢移動。
一滴液體從車頂縫隙滴落，掉在副駕駛座位上。劉頓驚恐地發(fā)現(xiàn)那是水——混濁的、帶著河腥味的水。
咚咚。
劉頓的呼吸幾乎停止。那聲音又來了，這次更響，更急切。咚咚咚！
他再也無法忍受，猛地推開車門沖進濃霧中。冰冷的霧氣立刻包圍了他，能見度幾乎為零。他盲目地向前跑，耳邊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和...
水聲。不是河水流動的聲音，而是像什么東西從水中爬出來的那種濕漉漉的、粘膩的聲音，就在他身后不遠(yuǎn)處。
劉頓不敢回頭，繼續(xù)狂奔。突然，他的腳踩空了——河岸邊緣。他揮舞雙臂試圖保持平衡，但已經(jīng)太遲了。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間吞沒了他。劉頓掙扎著浮出水面，咳嗽著吐出嗆入的河水。濃霧在水面上顯得更加詭異，他完全分辨不清方向。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水中有東西在移動，就在他附近。不是魚，而是更大的、更沉重的東西...
劉頓拼命向他認(rèn)為的岸邊游去。水聲越來越近，他甚至能感覺到水流被攪動的波動。有什么東西就在他正下方，正在上浮...
他的腳踝被抓住了。
劉頓尖叫一聲，被猛地拉入水下。
渾濁的河水中，他睜大眼睛，隱約看到一個蒼白的人形輪廓正抓著他的腿，那張模糊的臉緩緩轉(zhuǎn)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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