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晶珠碰了這個軟釘子,心中老大不自在,回頭對西日阿洪說:“好,這就去。”走到杜靜芳身邊問:“老師,他們干嘛這樣狠打惡殺?”杜靜芳說:“多半是江湖上的仇殺。事情還沒了呢,那四人還會找回來。”
張晶珠正想再問,忽聽外面有人大吵大嚷:“操你奶奶,你說沒貴賓房,怕老楊出不起錢嗎?”聽聲音正是武師楊小武。
店里一人賠話說:“這位師傅您別生氣,我們開店的怎敢得罪客官,實在是幾間貴賓房都給客人住了。”
楊小武說:“什么人住貴賓房,我來瞧瞧!”邊說邊走進(jìn)院子來。正好這時貴賓房的門一開,少婦探身出來,向服務(wù)員說:“勞你駕,給送碗熱粥來。”服務(wù)員答應(yīng)了。
楊小武見那少婦膚色白膩,面目秀美,左腕上戴著一串珠子,顆顆精圓,更襯得她皓腕似玉,不禁心中打個突,咕的一聲,咽了一口口水,雙眼骨碌碌亂轉(zhuǎn),聽那少婦是南京口音,學(xué)說北方話,語音不純,但清脆柔和,另有一股韻味,不由瘋了,大叫大嚷:“老楊運(yùn)貨十幾年,這條道上來來去去幾十趟也走了,可從來不住標(biāo)間。沒貴賓房,讓他們給挪挪不成嗎?”口中叫嚷,乘少婦房門未關(guān),直闖了進(jìn)去。員工孫杰一拉,可沒拉住。
那少婦見楊小武闖進(jìn)來,“啊喲”一聲,正想阻擋,只感到腿上一陣劇痛,坐了下去,適才腿上受了懷杖,傷勢竟自不輕。
楊小武一進(jìn)房,見床上躺著個男人,房中沒開燈,黑沉沉的,看不清面目,但見他頭上纏滿了白布,右手用布掛在頸里,一條腿露在被外,也纏了繃帶,看來這人全身是傷。
那男人見楊小武進(jìn)房,沉聲喝問:“是誰?”楊小武說:“我是萬瀾物流的武師,運(yùn)貨路過三道溝,沒貴賓房住啦。勞你駕給挪一下吧。這女的是誰?是你老婆?還是相好?”那男人聲音低沉,喝道:“出去!”他顯然受傷很重,說話也不能大聲。
楊小武剛才沒見到那少婦與人性命相撲的惡斗,心想一個是娘們兒,一個傷得不能動彈,不乘機(jī)占占便宜,更待何時?嘻皮笑臉說:“你不肯挪也成,咱們?nèi)齻€兒就在這床上一塊兒擠擠,你放心,我不會朝你這邊兒擠的,不會碰痛你的傷口。”那男人氣得全身發(fā)抖。少婦低聲勸說:“雷哥,別跟這潑皮一般見識,咱們眼下不能再多結(jié)冤家。”向楊小武說:“別在這兒羅嗦啦,快出去。”楊小武笑著說:“出去干嘛,在這里陪你不好么?”床上男人啞聲說:“你過來。”楊小武走近了一步問:“怎么?你要瞧瞧我長的俊不俊?”那男人說:“看不清楚。”楊小武哈哈一笑,又走近一步說:“看清楚點(diǎn)……”
一句便宜話沒說完,床上那男人突然坐起,快如電光石火,左手對準(zhǔn)他“氣俞穴”一點(diǎn),跟著左手一掌擊在他背上。楊小武登時如騰云駕霧般平飛出去,穿出房門,砰的一聲,結(jié)結(jié)實實跌在院子里。他給點(diǎn)中了穴道,哇哇亂叫,聲音倒是不低,身子卻是不能動彈了。孫杰忙過來扶起,低聲說:“楊師傅,別惹他們,看樣子點(diǎn)子是俠客黨員。”楊小武直叫:“哎呦……哎呦……我的腳動不了,俠客黨員?你怎知道?”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孫杰說:“客棧老板說的,剛才四個警員來拿這兩個點(diǎn)子,打了好一陣才走呢!”客棧里的人聽說又有人打架,都圍攏來看。
鈕尚祿安頓了兄長尸身,也過來問:“發(fā)生什么事?”楊小武叫道:“六爺,我給俠客黨的吊毛點(diǎn)中穴道啦。咱們認(rèn)栽了吧。”
鈕尚祿眉頭一皺,把楊小武的膀子一拉,提了起來,說道:“老楊,回房去說。”他是顧全萬瀾物流集團(tuán)的威名,堂堂武師,給人打得賴在地上不肯爬起來,那成什么話。哪知他手一放,楊小武又軟在地上,叫道:“我渾身不得勁啊。孫杰,他媽的,你扶住我不成么?”
鈕尚祿一瞧,楊小武真的是給人點(diǎn)了穴,問道:“你跟誰打架了?”楊小武愁眉苦臉地向貴賓房瞧了一眼,想伸手來指一指都不成,說道:“那屋里一個龜孫子王八蛋!”他又挑撥鈕尚祿給他報仇:“他媽的俠匪,殺了白文娟,人家還沒空來找你們報仇,可又來惹上老子啦。哎呦!”孫杰低聲說:“楊師傅,別罵啦,咱們犯不上跟俠客黨結(jié)梁子,得罪他們,以后運(yùn)貨就麻煩多啦。”
鈕尚祿聽楊小武這么罵,本想過去瞧瞧是什么角色,但轉(zhuǎn)念心想,對方能點(diǎn)穴,武功定然甚強(qiáng),自己過去多半討不了好,兄長又死了,沒有幫手,跨出一步又退了回來。這時武師錢坤過來了,問孫杰:“你拿得準(zhǔn)是俠客黨員?”孫杰在他耳邊輕聲說:“剛才四個警員走的時候,關(guān)照客棧老板,說這對夫婦是要犯,是恒大府點(diǎn)名要抓的俠匪頭目,叫老板留點(diǎn)兒神,倘若點(diǎn)子要走,馬上去報信。我在一旁聽見他們說的。”
錢坤有五十多歲年紀(jì),一向在物流行業(yè)混,武藝雖不高強(qiáng),但見多識廣,老成持重,當(dāng)下向鈕尚祿使個眼色,把楊小武扶了起來。鈕尚祿悄聲問:“什么路道?”錢坤說:“俠客黨員,咱們就讓一讓吧,治好了老楊再說。”又問孫杰:“剛才來抓人你看到了嗎?”
孫杰指手劃腳說:“打得才叫狠呢。一個娘們兒使兩把刀,左手長刀,右手短刀,四個大男人都打她不贏。”那四個男人其實是打贏的,不過他故意夸大其辭。錢坤愕然說:“那是鴛鴦刀王家的人。她還會放飛刀,是不是?”孫杰忙說:“是,是,手法真準(zhǔn)。嘿,可了不起!”錢坤向鈕尚祿說:“原來是雷安瑞主任在這里。”當(dāng)下不再說話,三個人架著楊小武回房去了。
這一切杜靜芳全看在眼里,武師們低聲商量沒聽見,錢坤后兩句話可聽到了。這時張晶珠走過來,乘機(jī)說:“您幾時教我點(diǎn)穴?。磕迫思衣哆@一手多??!”杜靜芳沒理她,自言自語說:“是鴛鴦刀王家的后人,我可不能不管。”
張晶珠問:“鴛鴦刀王家是誰?”杜靜芳說:“鴛鴦刀王金童是我好朋友,聽說已經(jīng)過世了。剛才和人相打的那個少婦,所使招數(shù)全是他這一派,若不是王金童的女兒,就是他的徒弟。怎么我看不出來?”說著很有點(diǎn)自怨自艾,心想:“在疆域這么久,隱居軍府,和武林中人久無往來,當(dāng)年江湖上的事兒都淡忘了。還是因為老了,不中用了?”
說話間,錢坤和戴明龍兩名武師又扶著楊小武過來。
孫杰在房外咳嗽一聲,大聲說:“萬瀾物流集團(tuán)武師錢坤、戴明龍、楊小武前來拜會雷主任。”
房門呀的一聲打開,那少婦站在門口,瞪著這四個人。孫杰把三張紅帖子遞上去,少婦不接,問道:“有什么事?”
錢坤領(lǐng)頭出言:“我們這兄弟有眼無珠,不知道雷主任在這兒,得罪了您老,我們來替他賠禮。請您大人大量,可別見怪。”說罷便是一揖,戴明龍和孫杰也都作了一揖。
錢坤又說:“雷夫人,在下跟您雖沒會過,但久仰雷主任和您的英名,我們厲總跟尊上陸委員長、令尊王金童老爺子有交情。我們這位同事就愛胡說八道的……”少婦截住他的話頭說:“我家相公受了傷,剛睡著,待會兒醒了,把各位的意思轉(zhuǎn)告就是。不是我們不懂禮貌,實在是他受傷不輕,有兩天沒好好睡啦。”說時憂急之狀見于顏色。錢坤說:“雷主任受的是什么傷?我這里可帶有藥。”他想賣一個好,那么對方就不能不給楊小武救治。
少婦明白他意思,說道:“多謝你啦,我們自己有藥。這位被點(diǎn)的不是重穴,待會我家相公醒了,讓服務(wù)員來請吧。”錢坤見對方答應(yīng)救治,就退了出去。
少婦問:“喂,尊駕怎知道我們的名字?”錢坤說:“憑您這對鴛鴦刀跟這手飛刀,江湖上誰不知道?再說,不是雷主任,誰還有這手神力功夫?你們兩位又在一起,那自然是雷安瑞主任和您王怡丹女俠啦!”少婦微微一笑。錢坤捧了她又捧她丈夫,她心中自然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