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了口氣。

“你先走，我來善后。”

“可是……”

“聽話。”

葉小琴走后，我當即把蘇杰扶了起來。

“不好意思，讓你遭罪了。”

蘇杰整理了一下衣服。

“方楊哥，她以后應(yīng)該不會再來撫仙樓了吧？”

“肯定的。”

“那今天這頓打就挨得值了，我姐她不想影響到生意，更不想得罪你。”

“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從那晚和蘇倩分開之后，我已經(jīng)想明白了。

我不沾陰紙，但也不會去斷別人的財路。

“對了方楊哥，撫仙樓經(jīng)理的位置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除了那家中餐廳，我們還有很多的產(chǎn)業(yè)，都是正當買賣。

你當年幫了我們姐弟那么多，我們真的不忍心看你這樣。”

我笑了笑。

“你們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不過我覺得我現(xiàn)在挺好的，不愁吃不愁喝，二十幾年不都是這么過來的嗎。”

“可是方楊哥……”

“好了，照顧好你姐。”

當天晚上，我和表哥去了趟澡堂子，想把背上的東西給洗掉。

可那玩意兒還真就和紋身似的，甚至說比紋身還要牢固，已經(jīng)滲到我們皮肉之中了。

請了倆十多年的老搓澡師父，皮都快搓破了硬是沒洗下來。

“表哥，我媽本來就覺得我在外面跟你鬼混，要是讓她看到我背上這東西，沒準兒真以為我加入黑社會了，那她還不氣死呀。”

表哥也很是無奈，他雖然吊兒郎當在外面混了些年，但也非常反感紋身。

兩人出了澡堂，去熟食店買了只燒雞，又稱了半斤散白。

回到香蠟鋪，剛進門黃老邪就聞到味了。

表哥笑著說道：“老東西，這鼻子比狗還靈。”

“給我，快給我！”

表哥墊著腳，像逗小孩似的把東西舉得老高。

“想吃是吧，先告訴我們怎么把背上這東西弄掉。”

黃老邪充耳不聞，表哥有些來氣了，跑到神龕面前，抓起那兩個泥娃娃就要往地上摔。

瘋瘋癲癲的黃老邪突然驚呼。

“摔不得，摔不得！

摔了要死人！”

表哥一愣。

“你說啥？摔了要死人？

老子才不信你的瘋話。”

我卻覺得有些不對，想起昨天黃老邪把我們的血滴到泥娃娃頭上，第二天一早我們背上就有那鬼東西了。

沒準兒這其中還真有什么邪乎。

正如我之前所說，黃老邪腦子雖然壞了，但并沒有失憶。

關(guān)于鬼術(shù)的那些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于是我勉強攔住表哥。

“行了，大不了以后不光膀子了，別跟他斗氣。”

第二天，我和表哥照常出早攤。

最近天兒太冷了，大清早的人都不愿意出門，兩三個鐘頭也沒賣出去多少東西。

兩人正閑得一根一根地燒著煙，突然東街那邊有一群人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喲，是你們呀，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那個混混幫來收保護費了。”

白嘉豪帶著搬家公司的一眾人坐下。

“行了，趕緊上東西，大家吃了早飯還要出活兒。”

表哥調(diào)侃地說道：“怎么的，白大少爺親自帶隊來照顧我們生意呀。”

白嘉豪皺了皺眉。

“若不是小琴來找我?guī)兔?，你以為我稀罕搭理你們?/p>

記住了，從今天起搬家公司的早餐由你們承包，你們每天七點得準時把東西送到。”

“得了，那還是得謝謝白大少爺。”

兩人當即忙活起來，煮豆?jié){炸油條。

忙活完，表哥給白嘉豪那桌遞過去一碟茶葉蛋。

“白大少爺，這是我們特意給你準備的，蘆花雞下的蛋，這玩意兒補腎。

您平時也是夠操勞的，多吃點有好處。”

表哥故意拉大嗓門，似乎想讓全國人命都知道白嘉豪腎不好。

白嘉豪板著臉，但不想和他計較。

吃了倆茶葉蛋轉(zhuǎn)身就要走，可這時突然撲通一聲栽在地上。

就像是發(fā)了羊癲瘋一樣渾身抽搐，嘴里吐出白沫子。

旁邊的人頓時驚了，那郝美麗大喊：“你們在這里面下了什么東西！”

我和表哥也懵了，那茶葉蛋今早才煮的，我們也吃了，怎么可能會有問題。

表哥突然轉(zhuǎn)念一想，這家伙之前就想陷害我們。

而且那晚他在辦公室也和郝美麗說了，要讓我們好看。

于是表哥不以為然地踹了他兩腳。

“行了別裝了，又想栽贓我們什么，演技太差了。”

可這時白嘉豪依然在地上抽搐，而且嘴里的白沫子多了一抹血紅。

“表哥，這好像不是裝的……”

中陰身，本來是一個佛家的概念。

指得是人死之后，前陰已謝，后陰未至，中陰現(xiàn)前。

簡言之，就是人今生的陽壽已盡，來生還未正式開始，介于二者之間的這個狀態(tài)，謂之中陰身。

這個狀態(tài)類似于鬼，但又不是鬼。

而且我們這行說的中陰身又有所不同，與另一個概念，換魂有關(guān)。

也就是通過特定的方法，奪取人的魂魄，和另一個事物做交換。

這個事物可以是人，畜生，乃至植物。

畢竟萬物皆有靈，古書中連琵琶鏡子這些物件都能成精。

交換完成之前，有一個不穩(wěn)定的階段，這就叫中陰身。

白嘉豪吃了我們的茶葉蛋暈倒，醒過來之后雙眼無神。

嘴里不停地發(fā)出狗吠之聲，就連行走都是“四條腿兒”著地。

白老總和方川江對他檢查一番，確定他身體沒問題，更不是中毒了。

懷疑他是被人下咒，與狗換魂，進入了中陰身的狀態(tài)。

白勝旗問道：“嘉豪最近可見過什么人？”

郝美麗作為白嘉豪的助理，成天與他形影不離，這時搖了搖頭。

“最近白經(jīng)理一直在忙修復(fù)倉庫的事兒，根本沒有出外活兒。

要說起來，也就今早和大家去這兩個家伙的早點攤吃了些東西。

一定是他們搞的鬼！”

表哥大怒。

“媽拉個巴子的，你這娘們少血口噴人。

我們會下咒？你咋不說我們會開火箭呢？”

“元慶，別亂說話。”

“姨夫，我……”

“師兄，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要幫嘉豪度過中陰身，要是耽誤得太久可就麻煩了。”

以方川江的意思，是有人下咒讓白嘉豪和一條狗換了魂兒。

中陰身只有七天，要是七天內(nèi)不換回來，那他以后就得當一輩子的狗了。

而如今唯一的解救之法，就是趕緊找到那個下咒的人，以及找到那條狗。

白勝旗自然不相信我和表哥有這樣的本事，于是排除了我們的嫌疑。

可郝美麗那女人卻始終覺得是我們害了白嘉豪，扭著不放，表哥也是來氣。

爭執(zhí)片刻，兩人居然扭打了起來。

我和幾個人正要把他們拉開。

只聽刺啦一聲，表哥那件阿瑪尼的黑襯衫被郝美麗扯破了。

堅實的背膀上，露出了大片的鬼臉紋身，白勝旗和方川江等人一看，頓時驚了。

“鬼背！”

表哥還沒明白咋回事兒，爬起來對郝美麗怒罵。

“靠，你知道老子這件衣服多貴么？”

方川江眼皮微顫。

“元慶，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據(jù)方川江所說，表哥身上這東西叫做“鬼背”。

舊時有一批會扶乩請神之法的鬼術(shù)師，擅于操弄亡靈，請鬼神上身，來達成某些目的。

正常情況下，扶乩請神請的都是鬼，或者說“鬼仙”。

比如問米，那上身的就是亡人的靈魂。

正常情況下人鬼殊途，人鬼之間是無法對話的。

問米就是起到一個活人與鬼靈交流的作用。

而請武乩，之前上我身的那就叫散鬼仙。

說白了就是路人甲乙丙丁，一些排不上號，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的人物。

這種“鬼仙”往往實力較弱，但優(yōu)點是容易請上身。

一個合格的乩童，基本上給點香火就能請來。

而所謂鬼背，其實就是乩童和鬼仙之間締結(jié)的一種契約，這種鬼仙往往都是能排得上字號的。

比如地府的黑白無常，牛頭馬面，判官孟婆之類。

能把這些大神請上身，哪怕只是一縷元神，那也是不得了。

鬼仙之上另有地仙，也就是傳說中那些成仙的凡人，比如殺神白起，關(guān)帝關(guān)二爺，門神秦三爺?shù)鹊取?/p>

要請這些有名號的鬼仙或是地仙，就需要有“鬼背”這種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