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航,家住云城康復(fù)醫(yī)院后安寧街。
大學(xué)畢業(yè)后,我回家接手了家里的殯葬用品鋪子,老爸老媽就提前退休回老房子住去了。
殯葬行業(yè),別看平時門店冷冷清清沒什么人,其實利潤很可觀,比我去上班賺得要多。
不過,這一行怪事也很多。
這天,我開店鋪門的時候,才在路沿石的縫隙里插好香,店里就來了個年輕姑娘。
她要買紙人。
一米七八男款,寸頭、條紋POLO衫、黑褲子,旅游鞋。
并且,她光要紙人,別的都不要。
一聽我就不太想接。
我很怕這種要求詳細的客戶。
一個紙人凈利潤沒多少,給她定制好,回頭她再挑剔這不對那不好,妥妥的錢少事多。
我客氣地說:“美女,這個得定制的,我家沒現(xiàn)貨。要不您上別的店看看,別耽誤您辦事。”
她臉色慘白,眼底青黑,陰森森地盯著我看,像在看什么貨品。
我沒在意。
人長得帥,總會被人多看幾眼,我都習(xí)慣了。
“我就要你家的。明天取。”
她放下一沓錢。
好家伙,至少兩千!
這是我正常賣紙人價的二十倍不止!
有錢不賺王八蛋。
這單,我接了。
第二天天快黑的時候,她果真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了。
我立刻拿出剛從批發(fā)商那緊急定制來的紙人。
她量了量身高,又簡單檢查了一下,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再要個一米六四女的,齊耳短發(fā),綠上衣黑闊腿褲,還是明天取。”
這次,她又給我兩千。
但我沒了昨天那股子接大單的興奮勁兒。
昨天接單后,姑娘蒼白的臉、陰森的眼,以及她似笑非笑的神情,時不時就在我腦海里出現(xiàn),搞得心里毛毛的,晚上直做噩夢。
紙人這東西,一般和祭祀東西一起用。
她光要紙人,不要別的祭祀東西,這就很奇怪。
我聽說,有些人是會用紙人養(yǎng)小鬼的,該不會叫我遇上了吧?
我起了退意。
“那個,定制起來還挺麻煩的。要不你……”
我話沒說完,她又往那兩千上多放了一小疊,問我:“夠嗎?”
“夠!您明兒來取就行。”我一口應(yīng)下。
剛接手鋪子時,老爸就跟我說過: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只要別好奇,別多問,安安穩(wěn)穩(wěn)生意就行。
我覺得,人得聽勸。
于是,我撫了撫心口,再次給上游批發(fā)商下單。
又過一天。
這回都快晚上十一點了,她才幽幽出現(xiàn)。
燈光下,她的黑眼圈也更重了,青白的臉,看起來比昨天瘦了一圈……不太對勁。
我把紙人給她的時候,身上莫名其妙起了層雞皮疙瘩。
我想今天不管她再定制什么,給多少錢,我都不接了。
她收了紙人后,果然再次掏錢。
我正要拒絕,她就指著我身后衣架上掛著的一套女式壽衣道:“我要這套。”
嗯?要壽衣?
看來真是家里有人過世,不是搞亂七八糟的。
我心弦略松,問:“美女,要什么規(guī)格的?”
“上二下一,一米六。”她說。
上二下一?那亡者年紀(jì)不到五十呀。
年紀(jì)大的人過世,壽衣都是五件起,只有不到五十的,才會穿五件以下。
我也不多打聽,直接找出一套包裝完好的給她。
可沒想到,她接過后當(dāng)場把衣服從包裝袋取出來,還順手往自己身上比了一下,滿意點頭。
她那動作做的十分自然,可我卻看得心里發(fā)毛。
哪有人把壽衣往自己身上比的?這是給自己招晦,也是對死者的不敬。
出于職業(yè)習(xí)慣,我給她說道了兩句。
她卻滿不在乎,反而抬頭朝我笑了一下。
她表情怪怪的,笑得我毛骨悚然。
“再要套一米八的男式,也是這個風(fēng)格,上二下一。”她說。
還要?
家里一口氣死了倆嗎?
等等,我心底的某根弦忽然被觸動了。
她要的這套男式壽衣,怎么和我的尺碼對上了?
再回想之前她要的倆紙人,一個178寸頭男,一個164短發(fā)女,這……這身高、特征和我爸媽是一樣的!
純屬巧合還是別有玄機?
我后背竄起涼意直沖天靈蓋,心頭更是出現(xiàn)極為強烈的危機感:再賣,怕是要把我全家人搭進去。
“沒貨,我明天有事也沒空給你拿。我給你我進貨的地址,你直接去還能便宜點。”
我語氣有些生硬地拒絕了。
她不說話,斜眼看向墻上的掛鐘,視線再落回我身上時,眼中就多了一種勢在必得的詭異。
我心中忐忑,狐疑地瞥了一眼掛鐘,還差五分鐘就十一點。
咋地?過十一點難道她就會法力大增,將我生吞嗎?
我默默地往供著地藏王菩薩的神龕那挪了挪。
如果這世上有鬼,那也應(yīng)該有神吧?
就在這時候,有熟人推門……
“李航,你小子……”
秦柳神頭鬼腦地撞進來,一眼瞥見女子,“喲,美女,這么晚還在呢?”
我急忙閃到秦柳身邊,他的罵罵咧咧,這會兒我卻覺得特動聽,能救命。
秦柳是我的上游批發(fā)商,也是我發(fā)小,他對我向來很照顧。
“你們認識?”我小聲問。
秦柳眼神疑惑,“這不是你新招的員工嗎?就是她讓我給你送急單的。對吧美女。”
我還沒說話,女子就將秦柳手中的袋子奪了過去,從里面掏出的,赫然是一套古風(fēng)的180男式壽衣。
她拿著壽衣在我身上比劃了一下,“沒錯,就是這個碼。”
我冷汗頓時就下來了。只差一腳將她踹飛。
“你是買家?那怎么不直接和我買?”秦柳也露出疑惑神情。
“我樂意。”女子將壽衣往袋子里一收,轉(zhuǎn)身走出店門。
她的速度非???,唯恐我們將壽衣?lián)尰亍?/p>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我發(fā)現(xiàn),她身邊忽然多了幾個黑影,跟著她一起消失了。
剛要收回視線,我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身子虛弱得厲害,像是瞬間被掏空了一樣,險些摔倒。
秦柳一把將我拉住,笑呵呵說道:“早走沒影了。人家姑娘雖然漂亮,你也不至于這么魂不守舍的吧。”
我搖頭道:“不是,我好像看到幾個黑影跟著她,你看到?jīng)]有?”
秦柳朝著遠處看了一眼,拍了拍我的肩頭,滿不在乎地說:“鬼影都沒一個。別自己嚇自己了。”
“但是她這幾天買的東西真的很奇怪。”我心煩意亂,把這幾天發(fā)生的事一股腦兒和秦柳說了。
秦柳聽完,若有所思,一跺腳,道:“對咯,前幾天我到王家莊去送貨見過她。難怪我總覺得她眼熟。”
我聽得更加不對味。
秦柳常去那邊送貨,是因為王家莊離火葬場近,那個莊本身就有很多人是做殯葬一條龍服務(wù)的。
那里的人來我這小鋪買壽衣,跟龍王上岸借雨有什么區(qū)別?
“王家莊最近可是死了不少人。”秦柳神秘兮兮比了個數(shù)字,“全是出了各種意外。偶然事件突然重復(fù)十幾次,還是在同一個村里,你覺得這事兒還能叫偶然不?可這干咱屁事?有錢賺就安穩(wěn)賺,問心無愧就行。”
我是問心無愧,但心中莫名的不舒服。
“一方水土養(yǎng)育一方人,大家的特征都差不了多少,別胡思亂想。老話說得好,遇事不決吃燒烤。你這幾單可是賺了不少差價,我一個搞批發(fā)的都變成給你跑腿的店小二,這頓得你請。”
我只能安慰自己,希望是我多心了。
擼串的時候,我手機忽然響起來。
一看,竟是老媽來了視頻。
我心里頓時緊張起來,這都快十二點了,正常情況老媽肯定在睡美容覺,是出什么事了嗎?
我手忙腳亂地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