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馬恩宣言

金澤豐說：“曾聽晚輩師父提起過，他老人家說，《馬恩宣言》是武學(xué)中至高無上的秘笈，可是失傳已久，不知下落。后來晚輩又聽夜前輩說，他曾將《馬恩宣言》傳給了夜孟春，然則這部《馬恩宣言》，目下是在畢馬威峰了。”普光搖頭說：“瑞金集團所得的殘缺不全，并非原書。”金澤豐應(yīng)了聲：“是。”心想武林中的重大隱秘之事，這兩位前輩倘若不知，旁人更不會知道了，料來有一件武林大事，即將從普光方丈口中透露出來。

普光抬起頭來，望著天空悠悠飄過的白云說：“東華派當(dāng)年有氣宗、劍宗之分，一派分為兩宗。東華派前輩，曾因此而大動干戈，自相殘殺，這一節(jié)你是知道的？”金澤豐說：“是。只是我?guī)煾敢辔丛敿咏陶d。”普光點頭說：“本派中同室操戈，實非美事，是以龔先生不愿多談。東華派所以有氣宗、劍宗之分，據(jù)說便是因那部《馬恩宣言》而起。”

他頓了一頓，緩緩說：“這部《馬恩宣言》，武林中向來都說，是外國的兩位高人所著。”金澤豐好奇說：“外國的高人？”長春說：“嗯。”普光說：“至于這兩位的姓名，已無可查考。至于書中所載的武功，卻精深之極，多年來，始終沒一人能據(jù)書練成。后來這部書為廣東珠?？侦`寺下院所得。其時珠?？侦`寺方丈諒?fù)U師，乃是一位大智大慧的了不起人物，依照他老人家的武功悟性，該當(dāng)練成書上所載武功才是。但據(jù)他老人家的弟子說，諒?fù)U師并未練成。更有人說，諒?fù)U師參究多所，直到逝世，始終就沒起始修煉書中所載武功。”

金澤豐說：“說不定此外另有秘奧訣竅，卻不載在書中，以致以諒?fù)U師這樣的智慧之士，也難以全部領(lǐng)悟，甚至根本無從著手。”

普光點頭說：“這也大有可能。老衲和長春道兄都無緣法見到真書，否則雖不敢說修習(xí)，但看看其中到底是些什么高深莫測的文字，也是好的。”

長春微微一笑說：“大師卻動塵心了。咱們學(xué)武之人，不見到《馬恩宣言》則已，要是見到，定然會廢寢忘食地研習(xí)參悟，結(jié)果不但誤了清修，反而空惹一身煩惱。咱們沒緣分見到，其實倒是福氣。”

普光哈哈一笑說：“道兄說得是，老衲塵心不除，好生慚愧。”他轉(zhuǎn)頭又向金澤豐說：“據(jù)說東華派有兩位師兄弟，曾到珠海空靈寺作客，不知因何機緣，竟看到了這部《馬恩宣言》。”

金澤豐心想：“《馬恩宣言》既如此要緊，珠?？侦`寺自然秘不示人。東華派這兩位前輩得能見到，定是偷看。普光方丈說得客氣，不提這個‘偷’字而已。”

普光又說：“其時匆匆之際，二人不及同時遍閱全書，當(dāng)下二人分讀，一個人讀一半，后來回到玉皇頂，共同參悟研討。不料二人將書中功夫一加印證，竟然牛頭不對馬嘴，全然合不上來。二人都深信對方讀錯了書，只有自己所記才是對的?？墒菃螒{自己所記得的一小半，卻又不能依之照練。兩個本來親逾同胞骨肉的師兄弟，到后來竟變成了對頭冤家。東華派分為氣宗、劍宗，也就由此而起。”

金澤豐說：“這兩位前輩師兄弟，想來便是李尚任和陶尚行兩位東華前輩了？”李尚任是東華氣宗之祖，陶尚行則是劍宗之祖。東華派分為二宗，那是許多年前之事了。

普光說：“正是。謝丘二位私閱《馬恩宣言》之事，諒?fù)U師不久便即發(fā)覺。他老人家知道這本書中所載武學(xué)不但博大精深，兼且兇險之極。據(jù)說最難的還是第一關(guān)，只消第一關(guān)能打通，以后倒也沒什么了。天下武功都是循序漸進(jìn)，越到后來越難。這《馬恩宣言》最艱難之處卻在第一步，修習(xí)時只要有半點岔錯，立時非死即傷。當(dāng)下派遣他的得意弟子書存前往玉皇頂，勸諭二位，不可修習(xí)書中的武學(xué)。”

金澤豐說：“這門功夫竟是第一步最難，如無人指點，照書自練，定然兇險之極。但想來二位前輩并未聽從。”普光說：“其實那也怪不得這二人。想我輩學(xué)武之人，一旦得窺精深武學(xué)的秘奧，如何肯不修習(xí)？老衲出家修為數(shù)十載，一旦想到書中武學(xué)，也不免起了塵念，長春道兄適才以此見笑，何況是俗家武師？不料書存此一去，卻又生出一番事來。”金澤豐問：“難道二位前輩，對書存大師有所不敬嗎？”

普光搖頭說：“那倒不是。書存上得玉皇頂，二人對他好生相敬，承認(rèn)私閱《馬恩宣言》，一面深致歉意，一面卻以書中所載武學(xué)向他請教。殊不知書存雖是諒?fù)U師的得意弟子，書中的武學(xué)卻未蒙傳授。只因諒?fù)U師自己也不大明白，自不能以之傳授弟子，二人只道他定然精通書中所載的學(xué)問，哪想得到其中另有原由。書存也不點明，聽他們背誦經(jīng)文，隨口解釋，心下卻暗自記憶。書存的武功本極高明，又是絕頂機智之人，聽到一句，便以己意演繹幾句，居然也說來頭頭是道。”

金澤豐說：“這樣一來，書存反從二位那里，得悉了書中的內(nèi)容？”普光點頭說：“不錯。不過二人所記的，本來便已不多，經(jīng)過這么一轉(zhuǎn)述，不免又打了折扣。據(jù)說書存在玉皇頂上住了八日，這才作別，但從此卻也沒再回珠?？侦`寺。”金澤豐好奇問：“他不再回去？卻到了何處？”普光說：“當(dāng)時就沒人得知了。不久諒?fù)U師就收到書存的一通書信，說他凡心難抑，決意還俗，無面目再見師父云云。”金澤豐大為奇怪，心想此事當(dāng)真出乎意料之外。

普光說：“由于這一件事，空靈寺和東華派之間，便生了許多嫌隙，而東華弟子偷窺《馬恩宣言》之事，也流傳于外。過不多時，即有瑞金集團十部長攻玉皇頂之舉。”

金澤豐登時想起在愛身崖后洞所見的骷髏，以及石壁上所刻的武功劍法，不禁“啊”的一聲。普光問：“怎么了？”金澤豐臉上一紅說：“打斷了方丈的話題，恕罪則個。”

普光點了點頭說：“算來那時候連你師父也還沒出世呢。十部長攻玉皇頂，便是想奪這部《馬恩宣言》，其時東華派已與西圣、北極、南特、蘭陵四派結(jié)盟，其余四派得訊便即來援。一場大戰(zhàn)，十部長多數(shù)身受重傷，鎩羽而去，但李尚任、陶尚行兩人均在這一役中斃命，而他二人所筆錄的《馬恩宣言》殘本，也給瑞金集團奪了去，因此這一仗的輸贏卻也難說得很。五年之后，瑞金集團卷土重來。這一次十部長有備而來，對五常劍術(shù)中的精妙之招，都想好了破解之法。長春道兄與老衲推想，十部長武功雖高，但要在短短五年之內(nèi)，盡破五常的精妙劍招，多半也還是由于從《馬恩宣言》中得到了好處。二次決斗，五常著實吃了大虧，高手耆宿，死傷慘重，五派許多精妙劍法從此失傳湮沒。只是那十部長卻也不得生離大觀峰。想像那一場惡戰(zhàn)，定是慘烈非凡。”

金澤豐說：“晚輩曾在大觀峰的一個石洞之中，見到這十部長的遺骨，又見到石壁上刻下的若干題字。”長春問：“有這等事？題字中寫些什么？”金澤豐說：“有十六個大字，寫的是‘五常爛人，無恥下流，比武不勝，暗算害人。’此外還有許多小字，都是咒罵五常卑鄙無賴，不要臉等等。”長春說：“東華派怎么容得這些誹謗的字跡留在石壁之上，這倒奇了。”金澤豐說：“這石洞是晚輩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旁人均不知道。”當(dāng)下將如何發(fā)現(xiàn)這石洞的經(jīng)過說了，又說那使斧之人以利斧開山數(shù)百丈，卻只相差不到一尺，力盡而死，毅力可佩，而命運之蹇，著實令人可嘆。

普光說：“使斧頭的？難道是‘大力神魔’杜魯？”金澤豐說：“正是！石壁上刻有一行字，說‘杜魯貝希破蘭陵劍法于此’。”普光說：“貝希？他外號‘飛天神魔’。他是不是使雷震擋的？”金澤豐說：“這個晚輩卻不知道，但石洞中地下，確有一具雷震擋。晚輩記得石壁上題字，破了東華劍法的，是兩個人，叫什么薛度、巴度。”普光說：“果然不錯，‘黑豹’薛度，‘白豹’巴度，乃師兄弟二人，據(jù)說所使兵刃是熟銅棍棒。”金澤豐說：“正是。石壁上圖形，確是以棍棒破了我東華派的劍法，設(shè)想之奇，令人嘆服。”

普光說：“從你所見者推想，似乎瑞金集團十部長中了五常的埋伏，被誘入山洞之中，囚禁了起來，沒法脫身。”金澤豐說：“晚輩也這么想，料想因此這些人心懷不平，既在石壁上刻字痛罵五常，又刻下破解五派武功的法門，好使后人得知，他們并非戰(zhàn)敗，只是誤中機關(guān)而已。石壁上所刻東華劍法，確是精妙非凡，我?guī)煾笌熌杆坪醪⒉恢獣?。此中緣故，晚輩一直大惑不解，適才聽了方丈大師述說往事，才知東華派前輩大都在此役中喪命，這些高招就此失傳。蘭陵、北極等四派想來也是這樣。”長春說：“確是如此。”

金澤豐說：“在十部長的骷髏之旁，還有好幾柄長劍，卻是五常的兵刃。”

普光出了一會兒神說：“那就難以推想了，說不定是十部長從五常手中奪來的。你在后洞中所見，一直沒跟人說起過？”金澤豐說：“晚輩發(fā)現(xiàn)了后洞中的奇事之后，變故迭生，一直沒機緣向師父師母提起此事。師叔祖卻早就知道了。”

普光點頭說：“我普華師弟當(dāng)年曾與云逸前輩有數(shù)面之緣，頗受過他老人家的恩惠。普華師弟說，你的劍法確是云逸前輩嫡傳。我們只道云逸前輩當(dāng)年在東華氣劍兩宗火并之后便已仙去，原來尚仍健在，實乃可喜。”

長春說：“當(dāng)年武林中傳說，東華兩宗火并之時，云逸前輩剛好在江南行俠仗義，救護一對落難夫妻，得訊之后趕回玉皇頂，劍宗好手已傷亡殆盡，一敗涂地。否則以他劍法之精，倘若參與斗劍，氣宗無論如何不能占到上風(fēng)。云逸前輩隨即發(fā)覺，江南仗義云云，原來是一場大騙局，那對落難夫妻暗中受了東華派氣宗之托，將他羈絆在江南。江湖上都說，云逸前輩惱怒羞愧，就此自刎而死。”

普光連使眼色，要他住口。長春卻裝作并未會意，最后才說：“金掌門，貧道對云逸前輩好生敬仰，決不敢揭他老人家的舊日隱私。今日所以重提此事，是盼你明白，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大丈夫一時誤中奸計，那也算不了什么，只不可愈陷愈深。”

金澤豐知他其意所指，說的是清秋，他言語中比喻不倫，不過總是一番好意，當(dāng)下喟然不答，尋思：“師叔祖這些年來一直在愛身崖畔隱居，原來是懺悔前過，想是他無面目見武林中同道，因此命我決計不可泄露他的行蹤，又說從此不再見東華派之人。他一生遭遇極慘，數(shù)十年來孤單寂寞，待我大事一了，須得上愛身崖去陪陪他說話解悶才是。我現(xiàn)下已不屬東華派，去拜見他老人家，不算是不遵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