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她過了十余日才又上崖,酒飯之外又有一只小小竹籃,盛著半籃松子、栗子。
金澤豐早盼得頭頸也長了,這十幾日中,向送飯來的薛研科問起龔樂媛,薛研科神色總有些古怪,說話不大自然。金澤豐心下起疑,卻又問不出半點端倪,問得急了,薛研科便說:“學(xué)妹身子很好,每日里練劍用功得很,想是師父不許她上崖來,免得打擾了大師兄的功課。”他日等夜想,陡然見龔樂媛,如何不喜?只見她神采奕奕,比生病之前更顯得嬌艷婀娜,心中不禁涌起一個念頭:“她身子早已大好了,怎么隔了這許多日子才上崖來?難道是師父師母不許?”
龔樂媛見到金澤豐眼光中困惑的眼神,臉上突然一紅,問道:“大師哥,這么多天沒來看你,你怪我不怪?”金澤豐說:“我怎會怪你?定是師父師母不許你上崖來,是不是?”龔樂媛說:“是啊,媽教了我一套新劍法,說這路劍法變化繁復(fù),我倘若上崖來跟你聊天,便分心了。”金澤豐問:“什么劍法?”龔樂媛說:“你倒猜猜?”金澤豐問:“‘凌頂劍法’?”龔樂媛說:“不對。”金澤豐又問:“‘覽小劍法’?”龔樂媛?lián)u頭說:“不對,再猜!”金澤豐說:“難道是‘淑女劍法’?”龔樂媛伸了伸舌頭說:“這是媽的拿手本領(lǐng),我可沒資格練‘淑女劍法’。跟你說了吧,是‘玉女劍十九式’!”言下甚是得意。
金澤豐微感吃驚,歡喜說:“你開始練‘玉女劍十九式’了?嗯,那的確是十分繁復(fù)的劍法。”言下登時釋然,這套“玉女劍”雖只十九式,但每一式都變化繁復(fù),倘若記不清楚,連一式也不易使全。他曾聽師父說:“這玉女劍十九式主旨在于變幻奇妙,跟本派著重以氣馭劍的法門頗有不同。女弟子膂力較弱,遇上勁敵之時,可憑此劍法以巧勝拙,但男弟子便不必學(xué)了。”因此金澤豐也沒學(xué)過。憑龔樂媛此時的功力,似乎還不該練此劍法。當(dāng)日金澤豐和龔樂媛以及其他幾個師兄妹同看師父師母拆解這套劍法,師父連使各家各派的不同劍法進攻,師母始終以這“玉女劍十九式”招架,十九式玉女劍,居然跟十余門劍法的數(shù)百招高明劍招斗了個旗鼓相當(dāng)。當(dāng)時眾弟子瞧得神馳目眩,大為驚嘆,龔樂媛便央著母親要學(xué)。焦美媛說:“你年紀還小,一來功力不夠,二來這套劍法太過傷腦勞神,總得到了二十歲再學(xué)。再說,這劍法專為克制別派劍招之用,如單是由本門師兄妹跟你拆招,練來練去,變成專門克制東華劍法了。阿豐的雜學(xué)很多,記得許多外家劍法,等他將來跟你拆招習(xí)練吧。”這件事過去已近兩年,此后一直沒提起,不料師母竟教了她。
金澤豐說:“難得師父有這般好興致,每日跟你拆招。”這套劍法重在隨機應(yīng)變,決不可拘泥于招式,一上手練便得拆招。東華派中,只龔政偉和金澤豐博識別家劍法,龔樂媛要練“玉女劍十九式”,勢須由龔政偉親自出馬,每天跟她喂招。
龔樂媛臉上又微微一紅,忸怩說:“爸爸才沒功夫呢,是小康每天跟我喂招。”金澤豐好奇問:“薄師弟?他懂得許多別家劍法?”龔樂媛笑著說:“他只懂得一門他家傳的社會劍法。爸說,這社會劍法威力雖不強,但變招奇幻,大有可以借鑒之處,我練‘玉女劍十九式’,不妨由對抗社會劍法起始。”金澤豐點頭說:“原來如此。”
龔樂媛問:“大師哥,你不高興嗎?”金澤豐說:“沒有!我怎會不高興?你修習(xí)本門的一套上乘劍法,我為你高興還來不及呢,怎會不高興了?”龔樂媛說:“可是我見你臉上神氣,明明很不高興。”金澤豐強顏一笑問:“你練到第幾式了?”
龔樂媛不答,過了好一會兒說:“是了,本來媽說過叫你幫我喂招的,現(xiàn)今要小康喂招,因此你不愿意了,是不是?可是,大師哥,你在崖上一時不能下來,我又心急著想早些練劍,因此不能等你了。”金澤豐哈哈大笑說:“你又來說孩子話了。同門師兄妹,誰給你喂招都是一樣。”他頓了一頓,笑著說:“我知道你寧可要薄師弟給你喂招,不愿要我陪你。”龔樂媛臉上又是一紅說:“胡說八道!小康的本領(lǐng)和你相比,那是相差十萬八千里了,要他喂招有什么好?”
金澤豐心想:“薄師弟入門才幾個月,就算他當(dāng)真絕頂聰明,能有多大氣候?”說道:“要他喂招自然大有好處。你每一招都殺得他沒法還手,豈不快活得很?”
龔樂媛格格嬌笑說:“憑他的三腳貓社會劍法,還想還手嗎?”
金澤豐素知學(xué)妹甚為要強好勝,料想她跟薄康來拆招,這套新練的劍法自然使來得心應(yīng)手,招招都占上風(fēng),此人武功低微,確是最好的對手,當(dāng)下郁悶之情立去,笑著說:“那么讓我來給你過幾招,瞧瞧你的‘玉女劍十九式’練得怎樣了。”龔樂媛大喜,笑著說:“好極了,我今天……今天上崖來就是想……”含羞一笑,拔出了長劍。金澤豐說:“你今天上崖來,便是要將新學(xué)的劍法試給我看,好,出手吧!”龔樂媛笑著說:“大師哥,你劍法一直強過我,可是等我練成了這路‘玉女劍十九式’,就不會受你欺負了。”金澤豐說:“我?guī)讜r欺負過你了?當(dāng)真冤枉好人。”龔樂媛長劍一立,問道:“你還不拔劍?”
金澤豐笑著說:“且不忙!”左手擺個劍訣,右掌迭地躥出,說道:“這是八達派的松風(fēng)劍法,這一招叫‘松濤如雷’!”以掌作劍,向龔樂媛肩頭刺了過去。
龔樂媛斜身退步,揮劍往他手掌上格去,叫道:“小心了!”金澤豐說:“不用客氣,我擋不住時自會拔劍。”龔樂媛嗔說:“你竟敢用空手斗我的‘玉女劍十九式’?”金澤豐說:“現(xiàn)下你還沒練成。練成之后,我空手便不能了。”
龔樂媛這些日子中苦練“玉女劍十九式”,自覺劍術(shù)大進,縱與江湖上一流高手相比,也已不輸于人,是以十幾日不上崖,便是要不泄露了風(fēng)聲,好得一鳴驚人,讓金澤豐大為佩服,不料他竟不加重視,只以一雙肉掌來接自己的“玉女劍十九式”,當(dāng)下臉孔一板說:“我劍下如傷了你,你可莫怪,也不能跟爸爸媽媽說。”
金澤豐笑著說:“這個自然,你盡力施展好了,如劍底留情,便顯不出真本領(lǐng)了。”說著左掌突然呼的一聲劈了出去,喝道:“小心了!”
龔樂媛吃了一驚,叫問:“怎……怎么?你左手也是劍?”
金澤豐剛才這一掌若劈得實了,龔樂媛肩頭已然受傷,他回力不發(fā),笑著說:“八達派有些人使雙劍。”
龔樂媛說:“對!我曾見到有些八達弟子佩帶雙劍,這可忘了??凑?!”回了一劍。
金澤豐見她這一劍來勢飄忽,似是“玉女劍”的上乘招數(shù),稱贊說:“這一劍很好,就是還不夠快。”龔樂媛說:“還不夠快?再快,可割下你的膀子啦。”金澤豐笑著說:“你倒割割看。”右手成劍,削向她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