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全勝,你說,侵占忠烈遺孀如此重罪,朕就這么輕易揭過,會不會輕縱了太子?”
御書房內(nèi),一眾人都被夏皇遣退,只剩了他與貼身太監(jiān)蘇全勝二人。
燭影忽暗忽明,燭光映襯下,夏皇的面色也陰晴莫測,難以揣摩。
“這……”蘇全勝猶豫一瞬,后將龍影衛(wèi)方才在鎮(zhèn)國將軍府查到的事情如實稟告。
“百名壯漢?都是趙沉魚的人?”夏皇猛地蹙眉,“也就是說,整個鎮(zhèn)國將軍府都已落入了趙沉魚的掌控中……”
蘇全勝點頭,“應當是這樣的。”
“所以,今夜太子說趙沉魚勾引構陷他是真的?他不過是按著對方的意思假戲真做了?”夏皇的目光忽而陰沉冷厲,“朕就說太子縱然窩囊無能也荒唐了些,但在靈前侵占忠烈遺孀一事,他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今夜,根本就是趙沉魚給太子布的一場局,她想用侵占忠烈遺孀的罪名,讓皇室蒙羞,萬民離心。”
“這趙家難道真的如太子所言與匈奴暗通,意欲謀反?”
夏皇巨怒之下,雙拳緊攥,青筋畢露。
天子一怒,整個御書房的氣氛都凝固了。
就連陪伴夏皇幾十年的蘇全勝額頭也滲出了細密的冷汗,“所以,老奴覺得,陛下今日所為不但沒有輕縱了太子,還打壓了趙家,也成功的解除了皇室的危機。”
“這都是太子的功勞。”夏皇說著,忽然想起了什么,蹙眉,“今夜的太子有些不一樣,他似乎聰明了許多,都懂得以退為進,用國之存亡綁架趙家人了……”
“他是忽然開竅了?還是十幾年來都在藏拙?”
“蘇全勝,太子去鎮(zhèn)國將軍府慰問,何人跟著?”
“這……”蘇全勝再度沉默,良久才道,“陛下,您忘了,前些時日,太子連最基本的文章都背不下來,你檢驗作業(yè)后盛怒,削減了東宮一應開支,并裁撤了太子身邊大部分人員,此番太子前往鎮(zhèn)國將軍府慰問,除了一個馬夫隨行,并無他人。”
夏皇有點尷尬,這么說,害秦壽無人隨行,險些被趙沉魚構陷的罪魁禍首竟成了他?
不知是出于愧疚,還是其他,夏皇道,“哼,之前那群廢物,不能讓太子明辨是非,成為一個合格的儲君,怎配伺候朕的兒子?”
“蘇全勝,朕命你,明早親自將大內(nèi)第一高手楚惜風給太子送去,朕要他時時刻刻,貼身保護太子安全!”
“還有,東宮下人不是都被裁撤了嗎?全部給朕換成得力人手。”
“是。”蘇全勝領命,同時也明白,太子今日所為,又一次讓已經(jīng)準備放棄他的夏皇,對他重燃希望。
這位表面廢物的太子,卻連今日如此死局都能輕松破解,他絕不簡單……
太傅府。
沐洪良議政歸來已是深夜,他原本挺直的脊梁今日莫名佝僂,垂頭喪氣,渾身都似乎籠罩著一團濃郁的陰云。
久候他歸來的沐清漪見此,不禁蹙起了那雙好看的眉毛,“父親,怎么了?可是邊境戰(zhàn)況不理想?匈奴那邊又得寸進尺了?”
沐洪良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很快又將頭垂了下去,“清漪,為父對不起你……”
“父親何出此言?母親生產(chǎn)離世,這十幾年來都是父親一手將女兒養(yǎng)大,怎會對不起女兒?”沐清漪狐疑。
沐洪良道,“陛下,給你賜婚了……”
“???”沐清漪一驚,但旋即又冷靜下來,“身為太傅之女,生來婚事就不能自主,這一點,女兒很早就明白。”
“可若是其他人就算了……陛下給你賜婚的,是,是……太子。”沐洪良邊說邊嘆息,他就算捶胸頓足也難舒心頭抑郁。
聽得賜婚之人后,沐清漪也沉默了。
誰人不知太子秦壽根本就是個廢物!
出身皇家,先不論皇子必修的那些高深課程,就連最基礎的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shù),秦壽都學的一塌糊涂,多次被夏皇批評。
他整日除了架鷹遛狗,就是沉迷酒色,為人還十分窩囊,雖身為太子卻被一眾皇子輕視鄙夷。
夏皇已多次動了要廢太子的心思,聽說前幾日才削減了他東宮一應開銷,裁撤了他眾多宮人……
太子實非良配?。?!
“父親,不論如何,女兒都不會嫁給太子的。”沐清漪決心道。
沐洪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怎會不知自己這個女兒從小四書五經(jīng),滿腹經(jīng)綸,她這樣的女子無論嫁給任何一個正常男子都有絕對實力輔助對方平步青云,但若嫁給了太子,那太子根本是朽木難雕……
他又重重的嘆息一聲,“清漪,為父何嘗想讓你嫁給太子,但,皇命難違,陛下的兒子即便是個傻子,也不是我們可以嫌棄的……想要陛下收回成命,難如登天?。?rdquo;
沐清漪眉宇堅定,“父親放心,女兒不會讓你為難,我們是不能主動提出退婚,可女兒有辦法讓太子主動退婚……”
“父親,你再與女兒講講,陛下為何會突然賜婚我與太子?”
沐洪良將今夜御書房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和盤托出,而后更是憤憤的道,“這太子連忠烈遺孀都敢侵占,簡直就是個禽獸!”
可聽聞全部過程后的沐清漪卻突然冷靜下來,“父親是說……今晚太子能在靈前侵占忠烈遺孀一事鬧到陛下面前后,全身而退,還得賜婚?”
沐洪良點頭,聲音中已有了哭腔,“清漪,你知道的,皇后早逝,陛下對這個嫡長子一直十分寵愛,這次更是如此偏頗!只是可憐了我的女兒……”
“夫人,我不能照顧好女兒,對不起你在天之靈啊……”
“父親,我倒是覺得,退婚一事不急了。”沐清漪忽而道。
“為什么?”沐洪良蹙眉,滿眼不解,“難道你打算認命?”
“不。”沐清漪眸子微瞇,“女兒只是覺得,這太子或許并非表面看來那么廢物,今夜種種,他看似窩囊求死,可實則以退為進,步步為營……”
“就連趙安、賢妃以及號稱女諸葛的趙沉魚都能被他牽著鼻子走,女兒懷疑,他這么多年的廢物形象,都是在藏拙!”
“或許,我可以試著了解了解我朝這位太子殿下。”
“???”這次,驚訝的人換成了沐洪良,“清漪,你想多了吧?這廢……太子或許只是歪打正著了?而且他本就是嫡長子,又深得陛下寵愛,何須藏拙?”
沐清漪道,“太子是嫡長子不假,深受陛下寵愛也不假,可凡事有利就有弊,這些年來,各種原因死亡的皇子不在少數(shù),何況皇后早逝?太子并無母族親舅支持?”
“他若不藏拙,怕是很難活到今日。”
“可若是我們想多了,又當如何?”沐洪良問。
沐清漪笑,“如若當真是女兒想多了,女兒會想辦法,讓他主動提及退婚。”
“只能如此了。”沐洪良了解自己女兒的個性,她雖然外表端莊,但一直很有主見,她決定了的事情沒有人可以更改。
只希望,這太子是真的在藏拙,如此才能配得上他的女兒。
雖然,他對此并不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