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睛一看,屋子里站著一男一女,女人臉紅脖粗,正指著男人罵。
吵架?
我打小就愛聽,村子里那些老人一吵架就愛翻舊賬,這家的爺年輕的時候跟誰胡來,那家的奶年輕的時候和誰私奔,這些都是我平淡日子的調(diào)味劑。
偏偏是被我遇上了,好奇心涌上來,我連忙蹲在墻角,豎起耳朵聽,正聽的入迷,男人不大不小的聲音從屋內(nèi)傳出來,“要聽就光明正大的聽,哪里學來的壞習慣,聽墻角。”
玻璃門被人推開,男人從屋子里走了出來,拎著我進了屋。
男人睨了我一眼,雙手背在身后,儼然一副神棍的模樣,“你就是李小七?”
我搖搖頭,反應過來又點點頭,“昂,我是李小七。”
女人的罵聲又響了起來,“你還好意思叫百世通,我看你應該叫百事毀!我們在你這兒花了大價錢,你那會兒拍著胸脯跟我兒媳婦保證一定是個兒子,怎么現(xiàn)在生出來是個女兒呢?”
“我不管,你給我個交待!”
什么?。?/p>
爺可是說師叔本事大著呢!
百世通連忙喝住了女人,“瞎說什么呢!”
“好了好了,喏,這是二百塊,拿著走人!別耽誤了我的生意。”
女人眼疾手快,將師叔手里的兩張紅色鈔票搶了過來,嘴里不知道嘟囔著什么,說著還瞟了我一眼。
總算是將鬧事的女人送走,師叔一屁股坐了下來,好半會兒才反應過來屋子里還有個人。
“李小七!”
“哎!師叔!”
我應了聲,抱著包裹在師叔的面前蹲了下來,平日在村子里,我有椅子也不愛坐,走哪兒蹲哪兒,要說跟誰學的,那指定是我爺,他總愛蹲在門檻兒上吧嗒吧嗒地抽旱煙。
“你蹲著干甚?這不有椅子么!”
“跟你爺一個樣。”
師叔說罷,抬起旱煙使勁抽上一口,接著瞇上眼狠狠享受。
咕嚕嚕。
我肚子一陣響,聲音大得很。我嘿嘿一笑,有點兒不好意思。
“半大孩子,吃垮老子。走吧,帶你吃飯去。”
“好嘞。”
我嘿嘿一笑,利落站起身。
師叔帶我來到一家八分新的飯館,熟門熟路地挑了個好位置坐下,又熟練地點了幾個菜。
“瞧瞧有沒有甚想吃的。”
師叔努努嘴。
我搖搖頭,爺告訴過我,師叔可扣,眼下帶我來吃飯估摸著就已經(jīng)算是出血了,我再點菜就不知好歹了。
“夠了,師叔。”
我眼神飄忽,看著師叔的時候帶著幾分打量。
師叔多精明。
“小子,想問啥子就問。”
嗨,別說,我早就憋不住了,爺說我?guī)熓蹇墒前偈劳?,怎么連基本的男胎女胎都分辨不出。
“師叔,看胎這本事您是不精通?還是咋滴看走眼了?”
師叔噗嗤一聲,吐了一口茶水。
抬起大手在我頭上猛地擼了下,我差點倒栽蔥插進地上,還好身手靈活,扶著桌面穩(wěn)住了。
師叔哼了一聲。
“你知道個屁!”
“打那女人一來,我就知道她肚子里是個女娃娃。你可不知道這夫妻兩不是什么好人,兩人眉弓帶煞,子女宮帶血煞。”
“這說明什么你知道嗎?”
我哪個曉得,老老實實的搖搖頭。
師叔直接白眼飛來,十分嫌棄。
“要是師父知道執(zhí)刀人的招牌在你這兒就要被砸了,肯定氣的從棺材里蹦出來把你給帶下去。”
我心有戚戚。
不過這是我第二次聽到執(zhí)刀人這個稱呼。
執(zhí)刀人到底是個什么?
聽上去很牛逼很厲害。
師叔慢悠悠吧嗒吧嗒抽了口旱煙,才幽幽道:“說明這兩人有子女債,還是血債,明白不?”
“在來我這兒之前,他們已經(jīng)打過胎了,而且都是女娃。要不是我說這胎是男胎,恐怕這會兒你只能在地下見那個女娃娃了。”
“原本他們打胎自然有報應在等著,但我算出這胎不凡,且這女娃與人世有緣,命不該絕,這才出手。”
“你懂個啥!”
師叔說起這事兒來,頭頭是道,臉上帶著得意之色。
“你且有的學呢!”
“想當初我跟你這半大孩子時,早已經(jīng)學有所成,能是個相當老道的執(zhí)刀人了,要不是出了那檔子事啊……算了,你這娃娃,天賦低,還不開竅,要是這輩子沒點子機緣,只怕這個執(zhí)刀人……”
師叔說到一般,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岔開話題。
“得了,不說這個了,我還是跟你說說我當時的威風。”
師叔說了半天,都不帶打盹的,從三歲穿開襠褲一路說到現(xiàn)在,反正總而言之,就是牛逼哄哄。
我心里犯嘀咕,總覺得這師叔不太靠譜的樣子。
吃完了飯,師叔又帶我買了幾身新衣裳,布料子摸上去冰涼涼的,舒服的很。回到店里,我洗完澡迫不及待就穿上了。
“小子,從今兒起你跟我住在這,就在我對面。”
說話間,師叔帶我從店鋪最深處的樓梯上去,二樓就是我們要住的地方。
師叔打開一個房門,里頭的煙味直接沖上來。
“這是我的。”
接著又打開另一扇門,這個房間一看就是新的,還有點子油漆味。
“這是你的。”
“謝謝師叔!”
我蹦跶半天,師叔就靠在門邊。
“成吧,你就好好休息,等明兒開始我再好好教教你。”
沒想到的是,等不及從明天開始學了,晚上深夜,就有生意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