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瀾心情忐忑:“救王成鳳這么危險,難怪你不愿來。”
我說:“我不愿救人,并非是因為危險,而是因為一個‘命’字。”
江瀾:“命?”
我抬頭看了一眼前方黑魆魆的山脊,緊張的說:“情況危急,不是說話的時候。”
“等救過王成鳳,我再和你詳細解釋。”
腳下土地滿目瘡痍,周遭怪石嶙峋,頭頂處如劍的山脊,像是要將這片大地給劈開。
壓抑詭譎的氣氛,讓人呼吸都為之停滯。
歸墟之地,乃人之終焉,亦如人心所想。
我自幼受盡貧苦與冷眼,殘疾茍活至今,心中仍有陽光花香,想要活著,想要經(jīng)歷一切美好的事物,愿意和江瀾待在一塊兒。
我很難想象,王成鳳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內(nèi)心深處為何貧瘠荒涼成這幅鬼樣子。
道路盡頭,是光禿禿的巨大山脈。
山脈朝向我們的位置,有狹窄僅能容一人通過的洞穴。
身后,雨點淅淅瀝瀝的落下,狂風(fēng)卷起沙石與雨點,噼噼啪啪的往我們身背后砸,仿佛在催促我們進去。
江瀾攥著我胳膊的手掌,愈發(fā)的用力,可見她也在緊張。
即使如此,江瀾還是提劍站在我的身前。
“沐森,我走前頭,你負責(zé)殿后。”
殿后是假,保護我是真。
我鼓起勇氣,毅然攔住江瀾.
“如果真碰上什么鬼怪,你不會攔,也攔不住。”
說完,我沒等江瀾反對,自顧鉆入山洞。
山洞沒有風(fēng),也沒有光,四周光滑且布滿柔軟的苔蘚,靜謐得可怕。
洞穴越鉆越小,我只能匍匐著往前鉆。
好在苔蘚柔軟,并不會磨破膝蓋和手掌。
“沐……沐森,你在前面嗎?”
“我在。”
過了一會兒,江瀾再度顫抖著聲音開口,“你還在嗎?”
江瀾對玄門中事,幾乎是沒有任何了解的。
她會害怕,也屬正常。
為了緩解江瀾的緊張情緒,我說:“你如果害怕,就抹一抹我的后背。”
“謝謝。”
我匍匐得很低,江瀾摸不到我的脊背,就去抓我的屁股。
剛開始,我還有些不好意思,后來也就習(xí)慣了。
幾乎每隔三十秒,江瀾都要伸手摸上一把。
過了三分鐘左右,山洞中陡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像男人也像女人,嘈雜得厲害,我分辨不出究竟在說什么。
江瀾驚恐:“沐森,什么聲音?”
“不知道,也不必理會。”
很快,聲音變成了男女的爭吵、憤怒吼叫、還有摔東西的聲音,格外刺耳。
我再度安慰說:“咱們聽到的,都是王成鳳內(nèi)心深處的聲音,讓她恐懼不安的東西。”
“這些聲音,對我們是沒有影響的。”
江瀾故作鎮(zhèn)定,“我……我才沒有害怕。”
又爬了一會兒,憤怒的吼叫聲,變成了一群人的竊竊私語,像是譏笑,也像議論。
整整十分鐘過去,我終于鉆出黑暗洞穴,順手將江瀾拽出。
她已經(jīng)嚇得面頰蒼白,嘴唇止不住的哆嗦著,就連瞳孔都有些渙散。
正前方,是一處細雨蒙蒙的空曠山谷。
透過薄霧,我影影綽綽的可以看見大大小小的人影。
由于距離過遠,我并不能看清。
我把雙手在褲子上蹭干凈,用力搓熱后,雙掌在離江瀾眉心不足一寸的位置,重重的拍下。
啪——
江瀾被嚇了一跳,“搞什么惡作劇呢!”
我問:“好點了沒有?”
江瀾恍然明白了什么,“好像……舒服多了。”
人在受到過度驚嚇后,魂根無定,面頰蒼白瞳孔渙散。
成年人松動魂根,會大病一場。
小孩如果丟了魂,輕則重病,重則癡傻。
這也就是為什么,很多孩子被嚇到以后,都會找神婆‘定魂’。
我拍的一巴掌,激活江瀾眉心黯淡的魂火。
我與江瀾并肩,踩著林蔭地,向著迷霧身處,人影的方向行進。
漸漸的,我看清了。
七個穿著白裙的女孩,圍成一個圓圈,中央是一個巨大的黑影。
王成鳳的魂魄,就在其中之一。
黑影三米余高,沒有眼耳鼻口,沒有皮膚,只有蜷縮在黑暗中的四肢。
一群白裙女孩,蹲坐在地上,身體蜷縮成一團,將腦袋埋入胸口,擺出嬰兒在母胎中的姿勢。
我愕然望著怪物,“無眼、無耳、無口、無鼻、無心,它是誕生在虛無中的妖。”
瞎子爺爺,曾經(jīng)與我講過關(guān)于‘虛’的故事。
但凡是被‘虛’吞噬掉的靈魂,其肉身也會慢慢腐爛,最終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虛’陡然伸手,將蜷縮成團的王成鳳抱在懷里。
它的肚臍位置,如傳說中的‘刑天’一般,張開黑魆魆的巨口,把王成鳳的身體往肚子里塞。
慫人的一幕,讓我脊背發(fā)寒,身體僵硬,一時間手足無措
唰——
江瀾抽出腰帶中藏著的軟劍,飛身俯沖向前,劍鋒直指‘虛’的眉心。
嘔——
虛吐出口中的王成鳳,抬起胳膊擋住軟劍。
江瀾攻勢愈急,且朝著我喊:“沐森,你把王成鳳帶走,這里由我來對付!”
“王成鳳的歸墟之境就在這里,不除掉‘虛’,咱們誰也走不掉!”
說話的功夫,江瀾被‘虛’體表的黑霧纏繞,甩飛出五米多遠。
我飛身鋪上,抱著她在草地上打了幾個滾,勉強抵消了沖擊力。
如果這一下摔結(jié)實了,江瀾不死也得丟半條命。
江瀾惱怒,“這家伙屬烏龜?shù)?,我根本砍不進去!”
‘虛’一步步向我們走來,越往前走,身體就越大。
三米、五米、七米……
恍惚中,我仿佛聽見了奶奶的聲音。
“你個挨千刀、砍腦殼的短命鬼!”
腦海中,漸而浮現(xiàn)起養(yǎng)父那張猙獰的臉,酒糟鼻,甚至能嗅到他酒氣醺醺的味道。
靈魂深處痛苦的回憶,化作細碎的聲音,在我耳邊一股腦的響起。
在我面前,身形巨大的‘虛’,恍然化作一個女人的身影。
我看不清她的臉,卻愈發(fā)覺得親切。
女人朝著我招手,聲音溫柔和藹,一如我想象中的母親。
“孩子,到媽這兒來……”
我下意識向前靠近時,身體忽然一震,多年修行的金光咒法亮起光芒護體。
也就在者一剎那,我迅速警醒。
‘虛’的害人手段,果真詭異!
如果不是我有常年修行道家心法的習(xí)慣,今天恐怕就要折在此處!
再看身旁的江瀾,她同樣神情恍惚,起身要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