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宮繁瑣,便是坐著看一應(yīng)名冊都不是簡易之事。云蓁好不容易將手中的事做完大半,已然是午后,便倚著搖椅休憩起來。
半夢半醒間,她聽見有小小的聲音喚她:“小主小主。”
是碧歌的聲音。
云蓁并不起來,懶懶道:“什么事?”
見碧歌不答話,云蓁心知不是小事,臉振振精神道:“進來回話。”
碧歌挑起簾子掩身進來,走至云蓁跟前方小聲說:“擁翠殿的楊氏不肯就死,鬧得沸反盈天,非嚷著要見皇上一面才肯了斷。鄭全正苦惱著。”
云蓁去侍寢時,手臂上用了賢妃花大力氣尋到的折痕膏,看起來倒是白玉無瑕。但元明要是觸碰,還是能感出痕跡。
那時云蓁一個字都不說,元明也沒有垂問,但她知道,楊氏活不了了。
倒不是元明多心疼愛惜她,而是誰也不喜歡自己的一念之善錯付給惡毒之人,何況是最惡被人愚弄欺騙的天子。
云蓁早將她丟到腦后,卻不曾她還茍延殘喘著:“金口玉言不能轉(zhuǎn)圜,垂死掙扎還有什么用。鄭全竟這么沒用,連她一個弱女子也對付不了?”
碧歌皺眉,嫌惡道:“楊氏很是潑辣,砸了毒酒,形同瘋婦,在擁翠殿中辱罵小主,言語之惡毒令人不忍耳聞!若不是趙德嫌她吵鬧,早毒啞了她的嗓子,倚春閣怕也是不得安生。”
云蓁慢慢坐直身子,撫平鬢角道:“她還有臉罵么?憑她這么罵下去,只怕弘農(nóng)楊氏生受牽連,恨不得把她這支族譜除名。”
“楊氏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被誣陷的。”
“那就是我誣陷她?還是陛下識人不清?”
云蓁站起身,伸手讓碧歌扶住自己的手,慢里斯條道:“那你就陪我走一趟,也叫她死得明白,免得做個枉死鬼!”
碧歌一驚,連忙道:“楊氏見了您肯定會失控傷害您,您不能以身涉險!”
云蓁凝望著窗紗外難得的好日光,理了理繡水仙司雨圖的裙裾,道:“她這么胡鬧下去,才是我的麻煩。叫上青嵐與小安子一同過去。”
碧歌知云蓁心意已定,不會再聽人勸告,只好喊來小安子與青嵐一同跟云蓁過去。
還未進擁翠殿,已聽見有女子嘶啞尖利的叫罵聲,云蓁命小安子在外把著門,徑直往里走去。一干內(nèi)監(jiān)見云蓁進來,齊齊跪下請安。
鄭全是司禮監(jiān)秉筆,按規(guī)矩本不用向貴嬪之下的妃嬪行跪禮,但見云蓁來,還是半跪下身:“婕妤吉祥。”
云蓁客氣道:“鄭公公請起。”又示意內(nèi)監(jiān)們起身。云蓁問道:“怎么公公的差事還沒了么?”
鄭全面帶苦笑,指一指依舊破口大罵的楊氏道:“小主您看,真是個潑賴貨。”
楊氏兩眼滿是駭人的光芒,一把撲上來扯著云蓁衣襟道:“怎么是你?陛下呢?陛下呢?”一邊問一邊向云蓁身后張望。
青嵐和鄭全齊聲驚慌喊道:“快放開小主!”
云蓁冷冷推開她手,道:“陛下萬金之體,怎會隨意踏足?”
楊氏衣衫破亂,披頭散發(fā),眼中的光芒像是熄滅了的燭火,漸漸黯淡下來,旋即指著云蓁又哭又叫道:“都是你,都是你這個賤人!誣告我不夠!連我的命你都要害!”
鄭全見她罵的惡毒,心里一跳,揮手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得她左頰高高腫起,五個通紅的指印浮在臉上。楊氏一手撫著臉頰,猶自看著云蓁幽冷地笑。
云蓁從容道:“你才是自作孽,不可活。陛下圣明獨斷,豈會冤枉你?”
楊氏聽云蓁話中意有所指,漸漸止了笑,直直的注視著云蓁。
云蓁的嘴角隱隱向上揚起,道:“你這般不肯就死,不就是想死得明白么,那我來告訴你便是。”
她沉下臉道:“人贓俱在,都是可以造的。”
楊氏見鄭全等人視若無物,哪里還不明白,面色猙獰,咬牙切齒道:“你這賤人!竟然敢和這些閹黨勾結(jié)欺瞞陛下!”
鄭全見勢又要揮掌打去,云蓁略一抬手制止他,他垂下手退到云蓁身后。
云蓁道:“我若是你,一定謹(jǐn)言慎行,免得牽累九族。”
“你敢???!”
云蓁微微一笑:“你不會以為自己姓楊便高枕無憂了吧。”
唇邊笑意更深,她道:“你還不知道吧,此時此刻,弘農(nóng)楊氏必正開祠堂逐出你這一房呢,我們云家是不和世家為敵,但除了名的算什么東西?”
楊氏臉上漸漸浮起疑惑的神情,繼而被驚恐替代,她伸開雙臂縱身撲上來,聲嘶力竭的喊:“你早就知道!你早就在算計我”
云蓁側(cè)身一閃,向青嵐道:“如此無禮,掌嘴!”
楊氏撲了個空,用力過猛撲倒在了地上,震得塵灰四起。青嵐二話不說,上前扯起她反手狠狠兩個耳光,直打得她嘴角破裂,血絲滲了出來。
云蓁見楊氏被打得發(fā)愣,示意青嵐松開她,道:“我入宮之初,楊宗主是想讓你為我助力的,給你謀一個善終。但你實在是心思惡毒、無可救藥,把勸誡你的陪嫁丫頭活活打死,楊宗主便也只能舍了你這個不成器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