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重重一跳,云蓁鎮(zhèn)定道:“妾身鄙陋,哪堪與崔國舅相配?”
皇后道:“不過是你我私下閑話幾句家長,瑾婕妤不必放在心上。你且記著,你既入了宮,便是天家的人。若你是粗陋之人,豈不是陛下魚目混珠了?”
云蓁惶恐低頭:“臣妾不敢。”
“你啊,才貌出身都是好的,何必處處自謙自貶呢?要說也是你有青鸞之命,家兄平平,不堪匹配才是。”
云蓁急忙起身一福:“皇后教誨,臣妾銘記于心。”
大魏開國貞烈皇后法度嚴明,以《鳳凰十二圖》及《雀鳥志》定后妃冠服,皇后服金鳳,皇貴妃服赤鳳,四妃服青鸞,昭儀、昭容、昭媛服鵷鶵(yuānchú),修儀、修容,修媛服鸑鷟(yuèzhuó)、充儀、充容、充媛服鴻鵠。
皇后之下,皇貴妃及四妃九嬪共五等,可名正言順稱一聲“娘娘”,亦可蔭封母族,恰應了鳳凰五色之說。
余下的貴嬪為朱雀、嬪為重明、婕妤為仙鶴,美人、才人、良人、充容、充衣、采女、選侍則依次序為孔雀、鴛鴦、比翼鳥、雎鳩、燕子、杜鵑、喜鵲。
因而,有后妃命者,被卜算者以“鸞鳳命”稱之,“青鸞”二字則是獨屬四位一品帝妃。
后宮之中,人人皆是七竅玲瓏,皇后必不是一時興起用了這二字,必有深意。
是承諾她為翊坤宮效命,來日必能登上四妃之位,有意拉攏?還是警告賢妃行事招搖,遲早保不住四妃之位,讓她不要急于投效?
云蓁不知道。
但落子無悔,既已選擇了賢妃,便只有一條路走到黑而已。
皇后并未多言,好像不過是興致到了,隨意閑談幾句。
重靄瞧得仔細,見給皇后和云蓁盞中的茶約莫是涼了,立時親自奉了新茶。
皇后品茶之際,重靄笑言:“瑾小主不知道,您入宮抱病這幾年,娘娘一直記掛著您。只是娘娘掌管六宮,于妃嬪間必得不偏不倚,不能讓有心人議論娘娘因兩家的姻親偏私,這也是為了小主不被免遭人言之苦。如今見您大好還得了晉封,最高興的莫過于我家娘娘了。”
云蓁感佩:“讓皇后娘娘記掛,實在是臣妾的不是。想來是娘娘福澤深厚,庇佑臣妾。”
很是受用這番話,皇后將云蓁招到近前道:“有些話,一直沒有機會與瑾婕妤你說,今日總算有了機會。雖說宮規(guī)在上,但本宮也是肉體凡胎,難免私心。本宮在家中時,五伯母對本宮照拂最深,你又是她嫡親的堂侄女。你且放心,只要你一心一意侍奉好陛下,若有誰要尋你的麻煩,本宮第一個不答應。”
這一番話,可以說是主動庇護,卻沒有要求云蓁選邊站隊,十足的情真意切。
云蓁心中一驚,想要開口,卻沒有得到機會。
重靄通稟道:“娘娘,慧貴嬪帶著韓充衣來向您請安。”
韓如倩雖不及許淮君得寵,但也是這批秀女中出類拔萃的,唯二得了充衣之位,以知州庶女的身份壓在一票貴女頭上。
但云蓁早聽聞,她性子謙善、與人寬容,又早早投奔了自己宮中的主位——潛邸出來的慧貴嬪,在新人里反倒頗有人緣。即使是行事招搖、風頭最勁的許充衣也和她關系不錯。
這樣看來,慧貴嬪倒是真有心提攜,否則也不會親自帶著她來拜見皇后這座大山。
要知道,身為太子良娣時,慧貴嬪雖對還是太子妃和側妃的皇后與德妃不偏不倚,但始終恪守法度,以皇后為尊,令德妃很是不快。因而,元明登基后,憑著皇后的照拂,慧貴嬪雖圣寵平平,但也始終有份體面。
皇后頷首,轉頭囑咐道:“重靄,你送瑾婕妤。”
“臣妾告辭。”云蓁起身,屈膝行李,“勞重靄姑姑。”
重靄領命,在左前方為云蓁引路:“瑾小主昨日侍奉辛苦,今日卻是最早來的,皇后娘娘都看在心里。”
“想來是今日不用晨起請安,姐姐們知道皇后娘娘仁善,難得偷個懶,便不拘是什么時辰。”
重靄掩口低笑:“瑾小主真是風趣,只是有些人啊,便是平日里也是姍姍來遲的。就如德妃娘娘,有了身孕后會會最后一個到,前幾日更是好了,險些錯過去。”
心里微微一動,云蓁只當不懂,說道:“德妃娘娘協(xié)理六宮,身子又重,想來是一時起不來。”
眉宇間三分蔑然,重靄輕哼:“總歸,德妃娘娘是不敢不來的。”
話落,她又面色一白,惶恐不已:“奴婢一時胡言亂語,瑾小主莫怪。”
太后遠在行宮,皇后身邊的大宮女,可不就是女官宮女里獨一份的尊貴,便是六局尚宮也要避其鋒芒,尋常妃嬪更是要賠小心。
云蓁自不會讓她受自己的責備,懇切道:“姑姑說哪里的話?自家人閑談幾句,有什么關系。我雖入宮幾載,但深居簡出,對宮中之事可以說一竅不通,仰賴姑姑愿意指點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