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青嵐挑開簾幕，示意守在不遠處檐下的小安子進來。
和云蓁陪嫁的碧歌、青嵐不同，小安子是宮里分來的小太監(jiān)，但他做事頗為機靈。云蓁便請母家照看他的弟妹，將他收歸己用。
“美人。”
“叫你辦的事如何了？”云蓁頷首。
“回美人的話，李存已經(jīng)得手，換下來的茶具碎進井中，絕無痕跡。”
“你告訴李存，閉牢他的嘴，否則，小心他嫁在北州的妹妹。”
-楊氏出身不足，更沒得過什么榮寵，自然看不出自己用的冰種白玉茶盞被換成了羊脂白玉的。她身邊唯一能分辨差異的，只有專管器物的小太監(jiān)李存。
可她動輒讓身邊的小太監(jiān)小宮女空手檢碎瓷片，以此為樂，誰又還愿意對這樣的主子忠心。
等了這么久，終于可以好好討回來了。
云蓁還沒歇息幾炷香，外面竟來了人，正是御前的太監(jiān)總管季生。
“給美人娘子請安了。”
“正是歲宴，公公怎生來了？”
季生笑道：“是，陛下傳您去歲宴上呢。”
“陛下要見我？”云蓁欣喜起身。
她打扮得簡單，只是淡掃娥眉，朱唇微丹，一身素雅的鵝黃宮裙，無需金玉，便足夠艷冠群芳。
“正是。還請美人這便隨雜家動身。”
季生笑著抓了把碧歌遞上的金瓜子，暗道可惜。
這云美人實在是照著陛下的喜好長的，但誰讓禹都侯的勢頭太勁，陛下自不會讓他這唯一的妹妹得寵。
長寧宮位于北六宮，與行宴飲之事的永安殿頗有距離，一番折騰后，云蓁的步輦才落在了永安殿側門。
大魏的這位新帝不過二十出頭，乃是先帝的幼子，由早亡的姬賢妃所出。
當年能漁翁得利，一是上面的兄長斗得太狠，令先帝厭棄，二是生母出自一門五帝師的清流門第，舅父得力，外祖很得宗室敬重。
文治武功不提，陛下生得俊美，又憐香惜玉，在潛邸時，便能哄得本是儲妃人選的幾家貴女神魂顛倒，甘愿給他為妾。
不過云蓁自幼涼薄，因生母遇人不淑本就不信男女之情，何況是帝王的真心。
跟在季生身后入殿，云蓁低頭垂眸，只用余光掃過滿殿妃嬪、宗親、外戚的各式神色。
在玉階下立定，她揚起抹青澀的笑，如同情竇初開般忐忑地偷看陛下。
“妾美人云氏，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元明微微揚眉：“愛妃免禮，坐到朕身邊來。”
崔皇后袖中的手一緊，面上大氣端莊依舊。
按照規(guī)矩，除了皇后、太后，后宮之中唯有極其得臉的寵妃或一品帝妃，才能在宮宴上與陛下同坐。
眾人都覺著云蓁會推辭一番，云蓁卻只是滿心懷喜的樣子。
“謝陛下。”云蓁將自己的手遞出，卻不是虛扶借力，而是徑直放進元幼清的掌心。
少女溫婉嫻靜，如同臨花照水，傳遞給元幼清掌心洶涌的，是溫軟的燒灼。
元明的目光上移，瞬息萬年，落在這臉上，呼吸稍稍凝滯，旋即握緊。
二心相合，似影相隨。
大概是在場的都是宗室外戚，元明很是溫厚，并沒有立即放開。
云蓁生得極美，侍酒間伸出的一截皓腕更是如霜勝雪，晃得元明一時分神。
興之所至，元明攬過那腰肢：“尋愛妃來，是適才席間楚王叔談及，他頗為鐘意先帝賜下的一套羊脂玉茶盞，前幾月戰(zhàn)場遺失，至今痛心。枕之想起，先帝正是將剩下的一套賜給了禹都侯，那后又給愛妃做了陪嫁，”
元明所指之處，蟒袍玄衣的青年坐于左側上位，生得清雅文秀，只是神色冰冷，透著股陰鷙。
而右席首位上端坐的青年則只著了一件簡單的玄青繡郁羅蕭臺道袍，頭戴青蓮冠，身姿清正，冷冽的眉眼寫盡了山川毓秀。
不用說，便是元明內(nèi)外最信重的二人——東廠廠督蘇枕之、楚王元忱了。
元忱生得溫潤，此刻笑望著自己這皇帝侄兒，剔透的琥珀眸子清明如水，清潤的聲音里都透著親昵：“說好了不逼人割愛，陛下又哄騙微臣。”
元明很是親近這位叔父，笑道：“愛妃可別聽楚王叔嘴硬，他可惋惜這套茶盞，同朕暗示了幾回，就差去翻內(nèi)府檔案了。”
眾人一時笑作一團。
云蓁卻忐忑道：“能寬慰楚王與先帝爺?shù)母缸忧檎x，是妾的福分……”
抬眸，她怯畏的目光投向坐在下方還全然置身事外的楊嬪。
“可，那套茶具，已然……已然被楊嬪姐姐要了去。”
元忱聞聲蹙眉，清寒無波的目光微微凌厲。
先帝的庶長兄安王看得樂呵：“陛下您寬仁，倒養(yǎng)大了某些人的膽子，欺上凌下的事情都做出來了。”
安王妃忙狠狠掐了一把安王，讓他住口。
知道自己這個皇伯父慣只是嘴上厲害，元明也不放在心上。
宮規(guī)嚴明，宮妃隨嫁之物俱是私產(chǎn)，但人在屋檐下，許多人也只能討好宮中的主位過日子。這是不成文的規(guī)矩，從皇帝到皇后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但被這么多宗親尊長撞破，元明的面子委實掛不住，面色一下難看得緊。
“楊嬪！你可真是好啊。竟敢欺辱妃嬪、搶掠御賜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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