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瓊回頭瞧一眼,笑道:“既然投入了賢妃娘娘麾下,小主也可有些底氣,再不必這般怯弱。娘娘乃當今安國公府的嫡長女。放眼后宮,咱們娘娘的家世也是第一等的。”
“您既大大方方從溶月殿出來,如今各宮也很快就知道您是娘娘的人。便是說難聽些,打狗還需看主人顏面,您說是不是?”
云蓁像是渾然沒聽到芳瓊話中的深意,只是千恩萬謝地福了福身:“妾多謝芳瓊姑姑教導(dǎo)。”
芳瓊滿意地瞧她一眼,沒再多言。只是抬眸看一眼前面,馬上就要走到荷花池了,身子往后退了兩步,跟在云蓁身側(cè),說道:“荷花池是不少主子向皇后娘娘請安后回宮的必經(jīng)之路,在娘娘為您籌謀承寵之前,還請小主謹言慎行。”
云蓁頓時便有些緊張,細軟的指尖捏著袖口,躊躇著不敢向前走。
恰逢此時,前面遙遙過來一位穿著粉色宮裙的麗人,支額坐在步輦上。身姿豐腴,妙目含春。分明是初春天氣,卻穿的甚是婀娜,抹胸下露出一抹若隱若現(xiàn)的雪白。
云蓁本就甚少見人,瞧著這模樣,求助似地回眸看了一眼芳瓊。
芳瓊淡淡抬頭瞧一眼來人,屈膝行禮道:“奴婢芳瓊給許充衣請安。”
許充衣,是昨夜才承寵的新人許淮君?
云蓁不著痕跡地打量一眼,立刻低頭跟著芳瓊一同向許充衣請安。
許充衣嫣然一笑,說著:“你便是賢妃娘娘身邊的掌事宮女吧,本主初入宮,往后如有不周,還望姑姑多提點。”
芳瓊皮笑肉不笑:“奴婢區(qū)區(qū)宮婢,怎敢教導(dǎo)小主。”
許充衣討了個沒趣兒也不生氣,反而笑吟吟地說:“本主昨夜初承圣寵,陛下特賜本主步輦代步,這便不下去和姑姑閑聊了。還望姑姑不要覺得本主恃寵而驕才好。”
宮中妃嬪,正三品貴嬪以上方可居主殿,掌一宮,正四品婕妤以上才可乘坐步輦。
眼下許充衣不過才封了正七品的位份,陛下便賞賜她乘坐步輦回宮,想來便是對她十分滿意和喜歡的。
這樣的殊榮,放在闔宮也沒有幾分,難怪她這般得意忘形。
云蓁尚未卷入這宮里紛爭,瞧著許充衣如今的模樣只覺得她有些愚蠢,倒沒有旁的感覺。
可作為賢妃的心腹,芳瓊的臉色便不大好看了。
她分明在笑,笑意卻未達眼底,說著:“陛下賞賜,小主好生守著便是,奴婢自然是恭賀您的。”
許充衣笑著點點頭,心情十分愉悅的樣子,又瞧了眼她身邊站著的云蓁,問道:“姑姑身邊的這位是……”
芳瓊淡笑著解釋:“這位是云美人,康平一年入宮,您不認識也是應(yīng)當?shù)摹?rdquo;
美人從四品,充衣該是要下輦請安的。
許充衣只嗯了一聲,沒把她當回事:“原是這樣。”
三年還是個美人,這樣的人,也不值得她多費口舌去示好。
一雙媚眼看了看天色,許充衣不耐道:“天色不早了,本主還得回儲秀宮一趟,便不跟姑姑多言了。”
芳瓊屈膝送人,云蓁亦頷首等著許充衣先過。
待許充衣遠去,芳瓊才走到前頭,再度啟程送云蓁回宮。
云蓁亦步亦趨地跟在芳瓊身后,怯生生問:“姑姑……”
芳瓊停下步子回頭看她:“小主何事喚奴婢?”
她遙遙望一眼許充衣離去的方向,紅唇微微張合:“姑姑,我瞧方才許充衣,雪膚花貌,身姿豐腴……我……”
云蓁支吾半晌,說不出后續(xù)半段。芳瓊倒是悟了她疑惑,啞然失笑:“小主若是在后宮中多多行走,便不會有此疑惑了。”
她笑著同云蓁前行,解釋著:“環(huán)肥燕瘦,明珠蒲柳,宮中一應(yīng)俱全。美本就是多樣的,陛下寵幸過的妃嬪,又何曾是一種模樣?”
云蓁紅著臉點頭,十分羞窘地不敢再吱聲。
這一路打量下來,芳瓊對云蓁的戒心去了三分。
入宮三年未曾得見天顏,雖是侯門貴女,卻一直屈居美人之位,可見她心性愚蠢天真,不懂運籌帷幄。
又見人性怯,拿不出自己的主意,遇事偏賴他人。
空長了一幅傾城之貌,卻無七竅玲瓏之心,最適合為賢妃所用。
到倚春閣時,芳瓊也浮上一絲實實在在的笑來:“小主好生歇息,待時機成熟了,娘娘自然會通知您。小主便做好準備,安安心心等著罷。”
云蓁站在門口看著芳瓊,一時百感交集,眼眶一紅便要落淚。
她柔柔一拜,瞧著很是心誠:“妾多謝姑姑費心提點,日后若脫困境,妾定不忘娘娘和姑姑的好。”
雖愚鈍,卻懂事好拿捏。芳瓊滿意地笑笑,虛扶一把示意她不必行此大禮:“小主客氣,芳瓊受不得。”
她說完轉(zhuǎn)身離了倚春閣。
云蓁定定瞧著她走的方向。直到身影越來越小,化為一個細微的黑點。
她淡淡開口,臉上不見一滴淚痕:“青嵐,你說,賢妃會怎么處置楊嬪?”
青嵐笑著說:“奴婢猜,定是罰抄她寫佛經(jīng)百遍,以儆效尤。”
“會嗎?”云蓁眉目平靜,收了目光往倚春閣內(nèi)走:“賢妃生性跋扈狠辣,又昭告各宮收我入麾下。叫楊嬪去,是為我出氣,亦是警示,更是為了讓新進宮的美人們看。”
青嵐不大懂,為她斟一杯清茶,問道:“為何?”
云蓁把玩這用了三年的青瓷盞,忽而輕笑。
她道:“讓她們知道,她賢妃待手下人極好,又眼里容不得沙子,所以楊嬪這一去,必是重罰。”
“新人入宮,都正猶豫歸屬。賢妃自不會放過機會,就是做事直來直去實誠了些”
她擱下杯盞,妙目平靜:“但跟這種人打交道,不累。”
青嵐點頭:“賢妃重責(zé)楊嬪,也算出了口這么多年的惡氣,總歸是好事。只是晚上便是歲宴,楊嬪總歸是列席的,賢妃應(yīng)當不敢做得太明顯,萬一驚動了陛下?”
云蓁淡笑:“該怕的是楊嬪才是,她敢托辭不去或者顯露半點異樣,賢妃就敢當庭數(shù)一數(shù)她的罪過。即使今日被賢妃罰得起不了身,也只能把血吞回去”
“去,叫小安子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