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師傅原先還一頭霧水,經(jīng)我一提醒馬上反應過來。
“兩條頸紋不同光影?一條是舊痕!一條是添上去的新痕!”
宋紫薇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新痕?舊痕?蔣叔叔?為什么這手把件上會同時出現(xiàn)兩道頸痕,新痕是什么意思。”
我特別指著那條新添上去的修痕說到:“賣家好端端的往上添一條修痕,要么就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要么就是掩飾翡翠彌勒佛身上的缺陷,很明顯它屬于后者。”
我將強光手電的光線從背后打穿上來,在刺眼光線的照射下,那條修痕的破綻分別在彌勒佛脖子兩端蔓延,破綻再明顯不過了,這翡翠彌勒佛分明就是尊斷頭佛。
無巧不巧就是從彌勒佛的脖子處斷開,賣家在脖子處添一條頸紋是假,其實就是用它掩飾彌勒佛斷佛的缺陷。
古玩場上有句老話說的好,寧收碎身觀音不要斷頭佛,斷頭佛素有斷頭、斷財?shù)牟辉斦髡?,但凡懂行的行家見到斷頭佛無不避讓不及,唯恐沾染到晦氣。
回到這件翡翠彌勒佛把件上,如果是斷頭佛的話,它的價值便要大打折扣,五千塊算是到頭了,賣家略施小計將修補的痕跡偽裝成頸紋,不僅騙過涉世未深的宋紫薇,甚至連老謀深算的蔣師傅都蒙混過關,著實是技高一籌。
“說的好說的好。”蔣師傅擦拭眼鏡點頭表示認同:“佩服佩服,吳巖小哥,你的眼力著實高人一等啊,也是我疏忽忽略了這條特殊的修痕,才讓人給蒙混過關,老爺說你是青年才俊我一開始還心有芥蒂,今天這件翡翠把件著實是讓我大開眼界,對小哥鑒寶技藝佩服的五體投地。”
宋紫薇面露失望的神色,撅了撅櫻紅小嘴:“這么看確實是一件斷頭佛,愿賭服輸我輸了,吳巖你今天的攤位租金我出了,雖然我倆打賭輸了,但我還是有所收獲的,這1200花的值了。”
我答應跟宋紫薇打賭自然不是為了1200的攤位費,而是宋紫薇手腕上的那件乳白手鐲。
“手鐲的事兒你放心,回去幫你問問我爹,多少錢能出,只要我爹開出價格,你隨時都可以請走,吳巖?不過我好奇問一嘴,為什么你對我手上這只乳玉翡翠情有獨鐘?難不成它有什么特殊的寓意么?”
宋紫薇透水眸光閃爍,再次亮起手上的那只乳玉手鐲。
我面色不改道:“沒有什么特殊寓意,單純就是喜歡這種款式的桌子,麻煩大小姐回去張羅,過幾天我再去軒寶齋一趟。”
……
觀音橋收貨的一天算是就此告一段落,宋紫薇執(zhí)意替我付了1200的攤位費用,臨分別時看我的眼神都是滿臉崇拜。
總結下來今天的收獲不大,一套明萬歷銀質(zhì)碗筷、加上幾枚明代的銅錢錢幣,差不多有一兩百的利潤,要不是跟宋紫薇打賭贏了,今天還得往里頭搭一千。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還得努力。
我收拾完家伙事正打算離場,突然背后傳來一聲。
“哥哥!哥哥!”
我聽這招呼有些耳熟,回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剛才扎馬尾辮的小姑娘,陳蒙蒙。
陳蒙蒙小跑著從背后追了上來,仍然是那套黑白相間的校服,不過此時此刻身上沒了之前的小書包,一邊小跑一邊朝我揮手打招呼。
“哥哥!你先別走,我有事找你。”
我回頭停下腳步示意她慢點。
“哥哥,我有事找你”陳蒙蒙在我跟前停下,小臉蛋被犀利北風吹的通紅:“哥哥,剛才我不是在你那賣了瓷片么?你給了我五百塊對么?”
“有什么問題么?”
“沒問題沒問題,回去把錢給了爸爸,爸爸說你跟其他收貨的老板不一樣,你是個好人,說什么也要見你一面,當面表示感謝,哥哥?你能不能跟我回家一趟,好么?我家就住在這附近不遠呢。”
我說就是舉手之勞,用不著當面感謝。
陳蒙蒙憋紅了臉,硬拽我的雙手:“哥哥你就跟我回家一趟么?我爹真的想見你,他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很重要的事。”
我看陳蒙蒙也不像是說謊的樣子,正好收攤有了空閑,挑頭在路邊小賣部買了兩箱牛奶,順道看看陳蒙蒙臥病在床的爸爸。
陳蒙蒙家就住在觀音橋的靠北的村落中,到觀音橋也就不到十分鐘的路程,一套破舊的小平房,家里頭陳設簡陋家徒四壁,地上鋪的是上世紀那種水泥砌開的地磚。
步入陳家我首先就聞到一部濃烈中草藥的味道,迎面看到對面的小木床上躺著一位病懨懨氣弱如絲的中年人,這便是陳蒙蒙的老爸陳強盛。
陳強盛面色發(fā)黑毫無血色,瘦的皮包骨頭,手上的青筋爆登了無生氣,見到我到來就要堅持從床上起身。
“吳老板來了……吳老板你怎么還買東西了啊,太客氣了太客氣了啊。”
我喊他陳大哥,上來扶住他:“陳大哥不用起身,我就是順道過來看看你,你喊我吳巖就行。”
陳強盛堅持抓住我的雙臂:“吳老板你是好人啊,那些瓷片明明就只有兩三百的價值,你給了丫頭五百塊,我謝謝你,感謝你對我們陳家的仗義之舉呀。”
我擺了擺手,跟陳強盛的聊了一會得知他患上的是心腦血管的疾病,去年這個時候腦梗暈過一次,醒過來就變得半身不遂,老婆眼看他成了廢人,第二天就離家出走丟下丈夫和女兒一走了之。
家里頭為了給他治病幾乎變賣了所有的家當,眼看吃飯都成問題,才讓陳蒙蒙將家里的那些瓷片拿去換了錢。
醫(yī)生說陳強盛還有救治的希望,但眼下陳家家徒四壁,再也支付不起高昂的醫(yī)藥費,陳強盛早已放棄治療機會,接下來打算把陳蒙蒙托付給他遠房的親戚,自己自生自滅。
我自己是苦命出身,見不得陳蒙蒙小小年紀心酸受累,索性又掏了五百塊塞到陳強盛的手上。
“陳大哥,一點小心意你先拿著,以后我會多來觀音橋看望你們。”
陳強盛說什么也不肯收那些錢:“使不得使不得,吳老板這個錢我決不能要,我喊你過來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