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長順，我是我爹從河里撈上來的娃娃，他是村里的道士，命格天煞孤星，認為我是上天賜對他的恩賜就給我取名長順，寓意長壽順心。

阿爹對我的期望很高，他希望我能夠成為村里走出的第一個大學(xué)生。

不過。

在我八歲那年打破了同學(xué)的腦袋后，他的期望也從此中斷，他對我只有一個要求，長壽順心。

阿爹在村里的威望很高，但凡紅白喜事都會有村里人送上紅包節(jié)禮求個吉時，村里要是出了邪事，或者誰家的人走丟了，都會第一時間來找他。

阿爹的本事也厲害，鄉(xiāng)親們上門都是有求必應(yīng)。

時間久了，阿爹就成了十里八鄉(xiāng)最厲害的道長，要是哪個村子之間開了械斗，鄰里起了矛盾，只要他出面就一定能夠讓人心平氣和的解決事情。

他卻總是自嘲，“就是個會裝神弄鬼的神棍。”

可我卻親眼見到過，他在血月的時候在院里燒著篝火和一白一黑兩道身影并排坐著，賞月品酒。

那個白衣服的人總會尖聲尖氣的問他。

“老李頭，你還想要拖到什么時候。”

杯酒下肚，穿著黑衣服的就在邊上打圓場。

“老謝，你這人怎么不知好賴，老李和咱們什么交情，需要你在這里催促，沒看到他家里還有個仔嗎？”

白衣服的人就轉(zhuǎn)過頭看了我一眼。

“有什么好看的，這小子就是個短命鬼，老李頭你要是想多陪陪他我可以成全你，把你們一塊帶走。”

阿爹憤怒的抄起腳邊桃木劍：“我讓你亂說，我讓你瞎說，整整五十年了你就不能讓我安心培養(yǎng)一個傳人了再走？”

白衣服的人被阿爹打得哇哇大叫，黑衣服的見我發(fā)呆，他和善的蹲到我面前。

“你也是個苦命人，既然和老李頭有緣，我送你一場造化。”

冰涼的手指落在我的眉心，那張慘白的臉成了我的童年陰影。

以至于每次血月，我都會想起阿爹和人月下喝酒的場面，阿爹真是厲害，桃木劍都能夠玩出光影效果。

曾經(jīng)我也問過阿爹我被黑衣服點眉心的事情。

阿爹卻只是摸摸眉心，“這是你范叔叔可憐我，給你留下的機緣，你要真想知道他們是誰，再過個幾年你就能夠看見。”

范叔叔？留機緣？

聽阿爹說我差點就當真了。

可阿爹小院里的落葉很厚，每次血月之后地上只有他一個人的腳印，我的眉心也會在夜晚脹痛不堪。

讓我記憶猶新的是，范叔叔那張恍如死人一樣的臉。

每到每月月圓之夜，阿爹的房間內(nèi)就會彌漫出一股濃郁的胭脂香味，更奇怪的是阿爹出門之后身體就像是被人榨干了一般。

我也曾想偷偷看過。

只不過才靠近門口，衣領(lǐng)子就仿佛人揪住一樣，我怎么都無法靠近門檻。

隨后事了的阿爹趕出來，指著我的鼻子怒罵一番，“小兔崽子，別壞了你爹我的好事，給我滾遠點。”

我想也是，在我六歲之前村里的大姑大嬸子都踏碎了門板，阿爹卻全都拒之門外。

為了我他付出了太多，我的心里對他只有感激。

在我十歲那年，阿爹替我算了一場命，他的臉色很難看，我聽他嘀咕說我是什么陰人，注定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也就在阿爹替我算命后不久，村里就糟了劫難。

先是村民們的家門在夜里被人不斷敲打，攪的大伙雞犬不寧，后是村里的畜生們都仿佛受到了驚嚇一般，我最喜歡逗的小黃狗也在一夜之間發(fā)狂，最終雙目流血暴斃而亡。

也是自打那天起，阿爹不讓我隨意外出走動，還專門給我做了一件貼滿了符咒的馬褂，說是用來遮掩三昧真火，以求躲避天機。

我趁著阿爹出門解決鄉(xiāng)民紛爭的時候，去了他平時不讓我進的書房，我找到了關(guān)于陰人的解釋。

用村里小伙伴常用的詞來說，我就是天生的活閻王，跟誰親近誰就倒大霉，就該找塊地把自己埋了，以免出來禍害鄉(xiāng)鄰。

就在我退出書房的時候，卻被阿爹抓了個現(xiàn)行。

他抓著我痛打了一頓，我們爺倆坐在院里大眼瞪小眼。

阿爹痛苦的看了我一眼，“長順，你別相信書里寫的那些糟粕，你看看你爹我，也是天煞孤星不照樣有你陪伴嗎，有爹在你就別擔心。”

“可是爹，我想娶媳婦，我不想跟你一樣一輩子打光棍。”

阿爹的臉都綠了，他拿起苕帚對著我就是一陣追趕。

“阿爹，你這都大半輩子過去了，你忍得住我可忍不住，我還是個小孩子，你就不想安享天倫之樂嗎？”

我說這話的時候完全沒有考慮過阿爹的感受，他一追就追了我足足半宿。

等他抓住我的時候，那雙眼睛瞪得比牛眼睛還大，他把我甩到了凳子上，自己則是沉默的看著天。

他沒有再打我，癱坐在凳子邊上，就像是爛在地里的番薯。

“是啊，你還年輕，你就想過普通人的生活，你又有什么錯！”

“賊老天，為什么天煞孤星的命格會落在老子們頭上，老子就不信賠了這條命還無法逆天！”

阿爹仿佛下定了很久以來都沒有定下的決定，“長順，你不是想要看我書房的書嗎，我滿足你，從今天起，一三九你正常上課，二四六回家后跟我進書房學(xué)道家手段。”

“你別退縮，有你范叔叔送給你的禮物在，你就是小說里描寫的神童，一目十行不在話下，學(xué)完書房里的東西用不著多長時間。”

阿爹的目光格外瘆人，讓我只能下意識點頭答應(yīng)他。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范叔叔的饋贈是多么驚人。

幾年之后，阿爹的手段我都了如指掌，村里的那些倒灶事情也大多都是我出面料理。

村里人開始喊我爹李觀主，而我被稱為小李道長。

就像阿爹說的，雖然我功課成績平平，可道家手段卻是一頂一的天資聰穎。

即便是最難畫的天師請神咒，在我手底下也能一氣呵成。

就在我十八歲那年，阿爹把我喊進了房間。

“長順，你也入了道門，阿爹也不瞞你，十五年前阿爹的陽壽就已經(jīng)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