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替我挽了婦人髻,珠花,銀釵,玉簪裝點黑發(fā)。
怒兒替我更衣,繁復(fù)美麗的裙裝。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
安全沒有了曾經(jīng)的樣子。
曾經(jīng)英姿勃發(fā),灑脫大氣的樣子。
現(xiàn)在就像深宅婦人,眉眼憂郁,強顏歡笑。
“夫人。”
穆山黎淺笑溫然而來。
看我這般裝扮,眼中掠過驚艷。
“夫人今日很好看。”
“姑爺,我們小姐哪日不好看?”怒兒一向活潑,瞧著大家情緒好便打趣。
“夫人每日都好看。”
穆山黎笑著接了一句。
我有點驚訝,畢竟我這個義兄雖然一直溫溫和和,待人有禮有節(jié),但是卻是疏離的。
今日竟然和丫環(huán)逗趣了。
“怎么了?”
可能我的驚訝太過明顯,穆山黎倒問上了。
我微笑著搖搖頭。
“無事,走吧。”
穆山黎接過喜兒捧著的披風(fēng)替我系上,握住我的手帶著我往外走。
“夫人,害怕嗎?”
我的心不由得震顫。
除了我爹,只有穆山黎會問我害不害怕。
學(xué)騎馬時,在軍營和人對戰(zhàn)時,第一次上戰(zhàn)場時,第一次射殺敵人時……
今日,不過是去參加一場婦人之間的花宴,他也問我怕不怕。
“不怕。”
不過是幾句奚落,幾番嘲諷,幾聲譏笑,或者孤立而已。
總沒有拿著七尺長槍撲殺過來的,九尺多高的,壯若牦牛的草原莽夫嚇人。
“喜兒,有事去前院喚我。”
“奴婢省得。”
我以為他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未曾想竟好像未卜先知了。
我的手在發(fā)抖。
心臟好像被摘出來,放進了幽洞。
寒風(fēng)呼號在大洞回蕩,化作風(fēng)刃,一刀刀反復(fù)剝剮著,我的心。
傷痕累累的一顆心又被浸入寒潭。
寒冷刺骨的潭水從鮮血淋漓的傷口侵襲而入。
熱血被寸寸封凍。
心臟好冷。
傷口在痛。
太痛了。
五臟六腑都痛到痙攣。
我忍不住,微微蜷縮。
不過因為一句“姜小統(tǒng)領(lǐng)和張姑娘在新陽祖宅成婚了”。
就在本該迎娶我那天。
我痛得有點受不住。
渾身冒虛汗,額頭汗珠密布。
痛到想吐。
喜兒去前院喊人了,怒兒擔(dān)憂的蹲跪在地,替我擦汗,輕言安慰。
我好像聽到了。
又好像只聽到陣陣轟鳴。
“潘青筠,你這是怎么了?”
一陣香風(fēng)撲來,我的臉被捧了起來。
“長公主,這潘小姐聽聞江小統(tǒng)領(lǐng)成婚的消息就這樣了。”
“是呀,畢竟當(dāng)初三媒六聘,誰知道……逃婚……”
“唉,就說大家小姐還是該同張小姐那般溫柔才行。”
“舞刀弄槍——”
“要不你們好生回想一下,”云初瑤放下我的臉,起身,手指對著腦袋繞了兩圈兒,“如果你們被三媒六聘就差婚禮的未婚夫悔婚和別人私奔,誰會迎著天下人的恥笑來娶你?”
百花爭妍的院兒里一靜。
云初瑤追問,“有嗎?誰???”
她嗤笑一聲,聲音淡淡。
“穆山黎知曉姜越澤與人私奔后,立刻跪到我公主府前,求我原諒他,說與我的婚事就此作罷,他要去娶他心愛的筠兒妹妹。”
“生生挨了二十長棍,也沒有松口。不顧身上的傷策馬狂奔,只為迎娶你們?nèi)f般擠兌的潘青筠。怎么,你們也有這樣的夫君嗎?”
各個世家小姐面面相覷。
清風(fēng)流蕩,裙裾輕揚。
我好像痛到麻木了。
我望著腳下的石板發(fā)愣。
“夫人。”
我緩緩抬頭。
白衣翩然,從從容容的穆山黎,今日的腳步有些快。
他過來先攬住了我,細細查看一番才半摟半抱地扶我起來,行禮。
“長公主金安,草民先帶夫人回府了。”
“嗯,去吧。”
穆山黎深深地看了云初瑤一眼,緩緩道,“多謝長公主大義。”
謝什么,不言而喻。
“你一心撲在潘青筠身上,我留著何用??旎匕?,別耽擱了。”
云初瑤不耐煩地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