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三日,陛下親自擺駕東宮。
陛下臉色陰沉,身后跟著我父親跟兄長,父親似乎一夜之間老了許多,就連兄長也長了好些白頭發(fā)。
蕭澈守在門口,不讓人進殿。
看到蕭澈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陛下紅了眼,先是好言相勸,「太子,朕知道你跟阿婉那丫頭感情好,但是人死不能復生,你守著人家的尸身不讓姜家人下葬算怎么回事?」
蕭澈臉色蒼白,面無表情,眼里布滿了紅色血絲,他咬牙道,「我現(xiàn)在只恨自己當時顧念兄弟之情沒有殺了蕭笙那個畜生!」
陛下被這句話激怒了,「蕭澈你是太子!是一國的儲君!蕭笙已經(jīng)死了,姜婉也已經(jīng)死了!你要守著一個死人到什么時候?你這樣還有一個太子該有的樣子嗎!」
蕭澈的眼睛可以用死寂來形容,他脫掉身上的四爪蟒袍狠狠丟在陛下面前。
「這個太子的位置兒臣不要了!父皇愛給誰給誰!原本父皇就不喜歡我,因為司天監(jiān)的人說我的命數(shù)沖撞了母后,母后才會離世,父皇深信我克死了自己的生母,克死了您最愛的女人!母后死后,您一直疏遠我,甚至在母后的牌位前說希望死的人是我,不是母后。」
「我在宮里有多寂寞,有多害怕,您知道嗎?」
「您真以為我稀罕這個太子之位嗎?我這些年堅守在太子的位置上,是因為阿婉說她家里人想讓她做太子妃!」
「我想要娶她,就要守好這個太子之位?!?/p>
「可是現(xiàn)在她都不在了,我要太子這個位置做什么?」
說完蕭澈從胸腔猛烈地吐出一口鮮血,手掌按著胸口栽倒在地上。
21.
趁著他昏迷,父親跟兄長將我的尸身從東宮帶走了。
等到蕭澈恢復意識的時候,我早就已經(jīng)被下葬。
聽到我已經(jīng)下葬的消息,他像是瘋了一般提著劍去了姜府,硬生生將我的牌位從姜家?guī)Щ亓藮|宮。
他將自己鎖在寢殿里,不許任何人接近。
他在我的牌位背面一筆一筆鐫刻上四個字——吾妻阿婉。
他在牌位上虔誠地落下一吻,隨后抱著牌位跪在地上痛哭。
撕心裂肺到我都不忍心再繼續(xù)聽下去。
明明死的人是我,他卻好像比我還要傷心。
他甚至找來法師,命令他們讓我靈魂能夠重活一世,只要說做不到的法師都被蕭澈殺了。
蕭澈不是在找人做法,就是在殺人。
最后東宮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顧思思。
顧思思跪在地上,眼里泛著淚光,「我當日勸過殿下一定要對四皇子趕盡殺絕,決不能留了他的性命,現(xiàn)在事情已成定局,姜婉已經(jīng)死了,殿下日日找人做法,只會擾了姜婉的清靜,讓姜婉魂魄不得安寧,殿下,收手吧。」
我飄到顧思思身邊對著蕭澈點點頭。
太子哥哥,你就放我走吧。
蕭澈低沉生澀的嗓音仿佛從地獄深處溢出,他說,「是孤心軟害死了阿婉,我原以為我能護住她?!?/p>
顧思思走后,蕭澈靜默著坐了許久。
我跟他一起望著我的牌位發(fā)呆,我看著牌位上吾妻阿婉四個字,耳邊回蕩著顧思思說的話。
「你死后,蕭澈抱著你的牌位跟你成了親?!?/p>
「我是真沒想到皇家居然能出蕭澈這樣的情種?!?/p>
蕭澈就這么坐了一夜,第二日天一亮就命人放走了關在東宮的一眾法師們。
他命人端來了一盤醉仙樓的松子百合酥,一盤桂花糕。
又讓人端來了五大壇酒。
我看著那么多酒,有些震驚,一個人怎么可能能喝得完這么多酒。
但是轉(zhuǎn)念一想蕭澈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我嘆了一口氣。
上京內(nèi)外都傳太子殿下瘋了,估計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太子殿下瘋的有多徹底。
他把松子百合酥放在我牌位前,「這是阿婉最喜歡吃的。」
我伸手想要去拿,手直接穿過糕點。
他娘的,又忘了自己現(xiàn)在是鬼魂。
蕭澈一點一點將盤子里的桂花糕全吃完了,笑著說,「我吃了那么多桂花糕,都沒有你第一次給我的桂花糕美味。」
蕭澈笑的柔情,嗓音也溫柔,「阿婉,我今天就來找你。」
他將酒盡數(shù)灑在殿內(nèi),一只手抱著我的牌位,一只手用蠟燭點燃殿內(nèi)能點燃的一切。
我想要攔住他,可是我要攔住他的手卻總是穿過他的身體。
我只能無助地看著他放火自焚。
他幫我按住傷口想要救我的時候,應該也是這么無助。
等宮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火勢已經(jīng)太大,殿門已經(jīng)被蕭澈從里面鎖死。
沒人能進來救他。
他親手鎖掉了自己的生路。
大火朦朧間,我看到我的太子哥哥一步步走到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