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終于輪到朱高燧沉默了。
他想了好半天，終于道：“第一點，天下讀書人不能光死讀四書五經(jīng)了；這格致之道、匠人之藝必須也加入進來。當然，我喜歡管這個叫作‘科技大道’。”
楊榮：“王爺！話說您不會是墨家的信徒吧？他們可是在秦朝的時候就已經(jīng)消亡了。”
朱高燧：“墨家個屁啊！懂格致的可不只墨家，魯班那一學派也會。墨家會消亡，但是科技大道可不會。”
“雖然你們?nèi)寮以跉v史上一直不怎么重視匠人之道，但是這一道也是一直自己在發(fā)展的。”
“這一道要是不發(fā)展，我大明現(xiàn)在也用不上火炮、火銃什么的。”
楊榮：“王爺！您能給我解惑一下嗎？為何您這么重視這個‘科技大道’？”
“按您的說法，就算我們不重視；它不也一直自己在發(fā)展嗎？”
朱高燧嘆了口氣道：“因為，我怕?。?rdquo;
“?。⊥鯛斈€有怕的東西？”楊容愕然了，他一直以為這個敢捋朱棣虎須的趙王，天不怕、地不怕呢！
朱高燧沒好氣地道：“我要是不怕，你以為我沒事和我爹別苗頭，和你們文臣纏斗不休是為了什么？”
“你想想看，只要我不去惦記我爹屁股下面那把椅子。以后不管我大哥上位、我二哥上位或者是我好大侄兒上位，我都能吃香的、喝辣的吧？”
“有他們罩著，我當個荒唐王爺；每天提籠架鳥、欺男霸女，或者在家里和府上的美女歡好不好嗎？”
“你以為我和你們天下文人士子這個群體爭斗，就一定會好嗎？一個不好，恐怕我也會背上千古罵名吧？”
楊榮更加奇怪了：“王爺！那能讓您都如此恐懼和忌憚的，究竟是什么樣的存在呢？”
朱高燧更深的吸了一口氣道：“蒙元當初滅了南宋，我中華的道統(tǒng)都差點亡在他們的手中。”
“好在蒙元粗鄙，胡人無百年國運；現(xiàn)在我大明才又恢復了河山，重拾了我中華道統(tǒng)。”
“但是現(xiàn)在，比蒙元更可怕的敵人，已經(jīng)在孕育中了；一個不好，我大明、我漢家河山恐怕就要亡了。”
“到時恐怕不僅僅是亡國滅種的事，而是亡天下、亡道統(tǒng)的事了。”
楊榮聽罷，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楊榮這一眾文臣看來，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就是中華政權(quán)最大的心腹大患。
只要能把他們解決掉，中華自然可以高枕無憂。
究竟是什么樣可怕的存在，竟然能讓趙王這樣描述；他是越來越好奇了。
朱高燧：“勉仁啊！他們是誰，現(xiàn)在我不方便告訴你。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他們作為倚仗的本事，正巧就是科技大道。”
“你現(xiàn)在覺得科技大道比較粗鄙，但是假如人家一直把這一道發(fā)展到極致呢？”
“我大明現(xiàn)在射程最遠的大炮，大約能打個五百丈遠吧？”
“但是他們把科技大道發(fā)展到了極致，一發(fā)炮彈能打數(shù)萬里遠；且一炮下去方圓數(shù)十里之內(nèi)絕無任何生靈幸存，哪怕樹木建筑也盡數(shù)化為焦炭。”
“挨了這一炮的土地，盡數(shù)化為毒土；數(shù)十年內(nèi)莊稼草木皆無法生長，人生活在這塊土地上也會在一年時間內(nèi)毒發(fā)身亡。”
“勉仁！我就問你，你面對這樣的敵人；你覺得能打贏嗎？你怕不怕？”
楊榮認真地想了想朱高燧描述的這些場面；當他在腦海中把那些用自己能理解的畫面給具像化以后，也是感覺一陣膽寒。
隨即，他問道：“王爺！您既然知道了這些，那您的想法是……？”
朱高燧：“你還不明白嗎？既然我已經(jīng)知道了，我們現(xiàn)在的道統(tǒng)擋不住他們科技大道的打擊；那我們自然就要更弦改張?。?rdquo;
“我打算在他們之前，先行在科技大道上發(fā)展到那個程度；然后用科技大道把他們給徹底消滅掉。”
“這樣，才能保證我漢家河山和道統(tǒng)的安全。”
楊榮點了點頭：“假如敵人真如王爺所說的那般難纏，我天下文人士子齊習這格致科技大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朱高燧：“光科技大道還不夠，還有一項得加進去。不過這一道，倒不需要文人士子全都來學習；但是這天下的鄉(xiāng)紳地主卻是一定要參與進來的。”
楊榮：“王爺！這次又是什么？”
朱高燧：“勉仁！《史記》讀過吧？”
楊榮：“王爺！您想說什么，還是直接說好了。我好歹也是飽讀詩書的人??！您說的這些，我都不可能沒讀過的。”
朱高燧：“我這不是跟你們文人學得臭毛病嗎？不管怎么說話，都喜歡引經(jīng)據(jù)典；好像不用來引證一下圣人怎么說、亞圣怎么說，你們就不會說話一樣。”
楊榮：“……”
看著楊榮如此落寞，朱高燧也有些不忍了，于是干脆直言道：“《史記.貨殖列傳》里不是說過嗎，‘農(nóng)不出則乏其食，工不出則乏其事，商不出則三寶絕，虞不出則財匱少’。”
“還有，‘夫用貧求富，農(nóng)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繡文不如倚市門’。”
“我的意思；你們的那些家族、老地主什么的，別老把眼睛光盯著那點土地了；別一有錢就買地。”
“大家都去給我建作坊、開工廠、經(jīng)商、搞貿(mào)易。工商業(yè)必須大興。”
楊榮：“??？！王爺！如果說您說的那個科技大道還有可行性的話，那這個什么工商業(yè)問題可就大了。”
“工倒是還好說些，商那可是排在四民之末的；而且洪武朝的時候，沈萬三的下場可是前車之鑒??！”
“就算您再怎么提倡，這等取死之道大家也是不可能大規(guī)模嘗試的?？偛豢赡馨烟煜碌刂髯兂商煜律藤Z吧？”
“王爺您能保證大家經(jīng)商富起來以后，大家最后不會落得個沈萬三的結(jié)局么？”
現(xiàn)在，朱高燧也碰到了難以逾越的“天塹”了；如果說朱高燧對強硬推行“科技大道”還有信心的話，那么在這塊土地上強行推廣“資本主義”的難度，那簡直就是史詩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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