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在即,贏無命頭披紅蓋頭,有人還給他塞了一團軟綿的紅布,順著褶皺的弧度摸起來應是一朵極大的布花。
外面的鞭炮聲噼里啪啦的,跟過年一樣。
這動靜震得地動山搖,再說找不到位置,那舉國上下沒有能用之人了。
“這位兄弟,我是小凳子,來給小德子送皇上給的聘禮。”
門外刀劍交叉的陰影被山林間影影綽綽的陽光打了進來,這聲音完全不是小德子的啊。
贏無命右眼皮瘋狂跳動,他想回原來的世界,可系統(tǒng)的意思是說只要他自殺就能回去。
回去靈魂被釘在棺材板下,那太難受了。
“聘禮?我們黑云寨不缺狗皇帝,這三瓜兩棗的。”站在門口的看守不是耳根子軟的。
蘇婧也不會把最后一道防線留給意識單薄的人。
黑云寨在這塊也是響當當?shù)模刂骷墑e的,自然少不了朋友。贏無命這幾天聽著一道又一道輕快的腳步聲,推測有不少請柬送出去。
他此刻逃婚,那就是在黑云寨臉上甩一巴掌還吐一口吐沫。
銀兩落進袋子的聲音,來人很會對癥下藥:“這是開國時陛下帶人親下西洋,挖出的翡翠石。聽聞你們大當家的最是喜歡耳墜子,小哥,你就把這呈給你們大當家的,她一定喜歡。”
“獨一無二。”他還特地強調(diào)。
大當家的耳墜正好掉了一個,這會把這塊翡翠石給大當家的送過去,那可謂是在這大喜的日子里錦上添花了。
懷中的錢袋子分量不輕,看守的兩人對視一眼,扯開系在錦袋上的線,露出白花花的銀子。
“五十兩?”一人瞪大雙眼,“你真的給我們五十兩?”
拿著錢袋的手都在顫抖。
他們當土匪也是有級別的,幾個當家就吃掉全部了,分給他們底層的只有幾貫錢,是生活所迫上山。
那人費力地解釋:“不是我給你們五十兩,是皇上給你們五十兩知道了嗎?”
誠懇地問:“小人看各位哥哥身強體壯的,不如去參軍,每月還有二十兩的俸祿。”
匪賊把錢袋子放在貼近胸口的地方,撇嘴道:“你在騙誰???誰不知道狗皇帝的國庫虧空,只知道壓榨百姓們。我們就是被他壓榨的沒有辦法,才上山為匪的。”
“這是內(nèi)部的消息,科考前后就會昭告天下。”那人不似在騙他。
二十兩銀子在這亂世,戰(zhàn)火紛飛的,能有口飽飯吃就知足了。
真有二十兩銀子,他們家中的老人就能有穩(wěn)定的住處,當兵打仗是為朝廷效力。
匪賊再怎么劫貧濟富,換來的也是無盡的咒罵。
兩人明顯動搖了。
將錢袋子塞回他的手里,眼中閃著光芒。
看得出來,那種光亮是對今后生活的憧憬向往。
一人當兵,全家榮光。
里面聽著他們對話的當事人可不開心了,每人二十兩銀子當俸祿,即便是今年的萬民征糧款交上來,也不夠發(fā)啊。
外面究竟是誰,憑什么敢說這種大話。
“兄弟,你也是在皇上面前露過臉的人。我們不要你的錢,也不要你們二十銀兩的俸祿,我們只想要家人住進京都的安全地帶,你能懂嗎?”
說話的人聲音暗啞,不成樣子。
他們不求財,只是想家里人平安。
贏無命沒關注過這個問題,他是強制征兵,怪不得幾座城池輪番失手。
照料好兵士的家屬,讓他們沒有后顧之憂。
也更讓他們明白,國是他們無數(shù)個家湊起來的,他們的身后是千千萬萬的家眷,并不是昏庸無道的贏無命。
這比高奉祿更能穩(wěn)定軍心。
他們沒道理保護折磨他們親人的王朝。
秦皇叔對他忠心耿耿不過是思想古板,信奉血肉至親應當相互幫襯。
那其他人就不會這樣想。
“皇上。”穿著太監(jiān)宮服的少年小聲喚道,隨即緩緩地抬頭,目光堅定。
將袖口中的樹枝掏了出來。
“你…”贏無命冷著臉,降低音調(diào),“你好大的膽子,我能拿出來軍中每人二十兩銀子的俸祿,那函關就不會失守了!”
那個小太監(jiān)的聲音極小,“陛下也挺關心朝事的,函關的地形奇特,失守不能怪在將士們的頭上,這種局唯有里應外合方才能破!”
每一句每一字都落進了贏無命的心里。
他把函關失守的奏折踩在腳下時,心都碎了一地。
涵關地域肥沃,還是水渠直達的必經(jīng)圖。
函關淪陷后,那些人就壟斷了水的流向,直接把長河上流雨水季少的務農(nóng)者給堵死了。
沒有水渠里的水,莊稼就沒有澆灌的東西,顆粒無收,大饑荒又要死多少人?
萬民征糧的錢直接少了一半。
這一切都是因失了函關這個小地界。
真真切切地贏無命上演了一出千里之路,毀于一旦的戲碼。
“老丞相,現(xiàn)在就在函關,以此類推,陛下應當知道里應外合的重要性吧?”那人從地上抓了一把細沙鋪在桌子上。
伸手食指和中指挑開贏無命的紅蓋頭。
陌生,太陌生了。
贏無命輕合上雙眸和前身的記憶碰撞,過濾片刻,都沒有出現(xiàn)過這人的臉。
這種機智的人不像是宮中的太監(jiān)。
贏無命把被男人挑下來的紅蓋頭揉成一團,問:“你有如此謀略,我從未在宮中見過你,你是誰,為什么要說這些?”
他最討厭故作深奧的人。
那人又從口袋里掏出一枚放在桌子上:“陛下真是糊涂了?家父年事已高在宮中站不穩(wěn),此次特準我來幫助陛下奪回關,證明實力,由此謀職丞相之位。”
贏無命“哦”了一聲,語氣淡淡:“那個老倔驢什么時候多出你這么個兒子?”
老倔驢的兒子在他告老還鄉(xiāng)的路上,就病死他鄉(xiāng)了。
贏無命看著,這人的面色比誰都紅潤…
老倔驢的兒子比老倔驢還脾氣還古怪:“這些都無關緊要,我只有兩個條件奪回函關,勝任丞相。”
丞相是一人下萬人之上的,函關也是公認最不好攻的城池。
這人輕描淡寫的語氣,著實不可信。
“陛下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