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靖開元三十年秋,乍都,一處僻遠的荒地上。
“奶奶的,快些快些!馬上下雨了,要在下雨前把這個封家公子爺給埋好了!”
是一群扛鐵鍬掄鋤頭的布衣大漢,他們手上沾著血腥,眉宇面孔里都有著放蕩的殺性,操著粗臟話,挖墳的動作里全是狠勁兒,無可疑問的是,他們皆乃賊寇之流。
準備受葬的倒霉蛋,是個衣衫襤褸的青年人,沾了斑駁黑泥的衣裝上露出的布料式樣精細,可見是位身世顯赫的貴人。
可貴人家世再怎么顯耀,此刻死了,貴人也就成了死人,殺害他的兇手知曉惹不得其背后的人物,便尋了處僻靜地方,挖巴挖巴埋了。
浮云如松墨成聚,白色的雷弧交織,細細密密地小雨線的勢量漸漸往大,是天公欲傾銀河之水,淌下人間。
“大當家…我們殺害了洛城封家的大公子,那封家應該尋不到我們頭上吧?”
“莫啰嗦!除非尸體能活過來,不然只有閻王爺知道!”那九尺高猛的粗漢啐了口沫星子,他將最后一捧土撩在了微微鼓起的土包上。
“走!回去喝熱酒去!這小子身上的衣服玉器不能動,動了也不能賣出去,幸好他身上帶了些銀兩可以花,不然得白忙活一場!像這種公子哥有點花功夫就敢只身走江湖的,真是驢膽子拌狗膽,真他娘的大!”
兩人的聲音模糊在了雨聲的沙沙下,雨勢逐漸浩大,許多泥土自那矮山頭上被分解,參雜著碎石與草木,化作湯湯泥水,成了條污濁的小溪流。
雷鳴之聲徹響長空,將晦暗的世間點綴上光彩,平原間的一切木木森森在白光之下,變得通明起來。
雨聲磅礴,似是山呼海嘯。雷光穿過了雨幕,閃耀在了那座埋著尸體的矮山頭上。
同時也照亮了那只破土而出的手臂!
封若塵牟足了好些力氣才從土中鉆出一只手,幸好這具身體的原主學過龜息,加上雨水助他把泥土浸得松軟,不然這層硬土一埋,他是徹底得交代在這兒了。
前一輩子,封若塵所在的傳媒公司舉辦了一場年終旅游,路過一處荒郊野地之時,他不幸與隊伍脫節(jié)。
誤打誤撞進入一處破敗的廟宇中,他發(fā)現(xiàn)了那本置在供桌上的舊籍,翻開后所看見的也是古老的字樣,可封若塵卻好似得了神通,居然能辨清那些字形的意思,于是便忘我的暢讀起來。
開門第一句:《太上玄妙周通法》乃通仙成真的至上之法……
當封若塵讀完全書,驀然望向廟宇之外,此時居然已經(jīng)日落西沉,世間昏昏暗暗,他便忽覺腦目昏濁,一切都渾渾沌沌起來,像是失去重量,輕飄飄的升到了天際。
封若塵再次醒來,便發(fā)覺自己附魂在了,這具與自己同名同姓的倒霉鬼身上,倒霉鬼的身份非是小可,乃是南靖國洛城大統(tǒng)領府封家的大公子。
因身懷武藝性子倨傲,父親一句皇家的六公主要招親,他便頭一昂,腿一抬,只身趕赴了上京。
本是以為是奔美事兒去的,沒成想居是赴了個死,半路他見強盜行強盜事兒,腦熱之下便自不量力地與五個賊寇抽刀交鋒,最后被那大當家一拳震停了心脈,沒了脈搏心跳,算得了個體面死法。
“咳咳咳!”他艱難地鉆出了那不算多厚的墳,墳土被雨水泡至松軟,蹲在雨中,將口鼻中殘留的泥土順著雨水,清干凈。
大雨中的封若塵抬抬眼皮都十足艱辛,他心中叨嘮著怨念:“老天爺我去你的媽媽咪呀!這種古代是我這種家養(yǎng)動物能呆的?求求您,玄穹上帝,釋迦摩尼,你們倒是顯個靈??!把我送回去吧!我謝您全家??!”
精疲力竭的他心也都累,罵天辱地的勁兒更是沒了,他拖著如灌重鉛的軀體,在大雨滂沱之下,像只直不起腰的野驢步履蹣跚,真累,真痛。
不知道行了多久,直到封若塵快要分不清前路,辨不清西北,膝一彎,腿一輕,愣是栽倒在了地上,隱隱約約間他感覺雨勢小了,前面有人的紛鬧聲趕赴于此地。
他的臉著在臟泥雨地上,身寒徹骨,可腹部忽然傳來奇怪的溫熱,像是熱湯裹于腹中,熱流慢慢灌輸?shù)饺砩舷?,讓麻木的四肢都有了些知覺,這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漆黑,長久的漆黑,可忽然,一排排的金色字樣忽然顯現(xiàn)在漆黑當中。
“炁乃萬物之靈生,人為萬物之靈長,可一炁化萬物群生,納炁于身,是為長靈,納靈為魂,是為靈神,…靈化于神,可乃真人。”
待意識再一次清醒,封若塵看見了橫貫屋頂?shù)牧耗荆谧詈髸r刻,他感覺到了有人發(fā)現(xiàn)了自己,他又在死亡的邊緣尋回了條命。
陽光自床榻對面的窗外敘敘灑進,溫暖又和煦,看模樣,此刻的時辰應當是晌午。
嘎吱一聲,是門開的聲音,來者哎喲一聲:“您醒啦!我昨晚冒著雨收晾曬的蘿卜絲,就看見您躺在了我們王家門口,你的好衣服已經(jīng)被換掉了,您就就屈尊降貴,穿穿下等人的衣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