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寶山幾句小話,把杠爺說的老臉通紅。
杠爺也光著膀子,他年紀(jì)大了,身材干瘦。就連肚皮上都長著黃褐色的老年斑。
杠爺用手抹了一把臉:“哎呀!小姑娘我是消受不起嘍!年紀(jì)大了,倒還是真想找個(gè)老來伴兒。”
杠爺一邊說,一邊反倒把自己逗樂。
景寶山又吵嚷著白酒都涼了,應(yīng)該燙著喝!《紅樓夢(mèng)》里有云,涼酒傷胃,燙過的酒才好從身體發(fā)散。
景寶山拎著塑料酒桶去廚房,先架柴火燒火,燒開水燙酒。
我和杠爺盤著腿坐在炕頭,就著花生米。
杠爺口中喃喃:“在農(nóng)場待了二十幾年,做夢(mèng)都想不到能過上今天這般好日子!”
農(nóng)場那地方待久的人,呵口新鮮空氣都覺得奢侈。
良久,忽然只聽到景寶山在廚房“哇呀”一聲大叫。
“哎呀俺的個(gè)娘!”
景寶山粗著嗓子,一勁兒哀嚎。隨即,便聽到從廚房傳來一陣鍋碗瓢盆“叮當(dāng)”亂響的聲音。
“是不是出啥事兒了?”我急忙站起身,“我去看看!”
杠爺也跟我一起擠進(jìn)廚房。
我們二人剛走到廚房門口,只見景寶山光著膀子,盤著腿,一屁股坐在廚房的水泥地上。他右手捂著腦袋,燙酒用的鐵盆和酒桶掀了滿地。
“咋的了?山子?”
我上前拉開景寶山捂著頭的手。只見他光禿禿的頭皮上,被火燎了兩個(gè)大水泡,頭皮紅撲撲一片,水泡比鵪鶉蛋還大,里頭汪著一胞澄黃色的濃漿。
景寶山罵罵咧咧的說:“操他老娘!老子剛才撅腚趴爐灶旁邊添柴火,就他娘感覺誰從后面推了老子一把,活生生把老子的腦袋瓜子往那爐灶里按。
這不,還好老子反應(yīng)激靈,力氣大。迅速擺開鉗制,這他娘才燙了頭皮!”
杠爺在旁邊笑:“磚廠里就咱爺仨,哪還有別人!”
我把景寶山從水泥地上扶起:“喝多了你這是。得了,酒也撒嘍,也別燙了,趁早散了局,你好好躺在炕頭睡一宿。”
安撫好景寶山,杠爺拿著針把他頭皮上水泡挑破,外面天色已黑,我也就不便多留。晚上,還是回家陪著自己老娘踏實(shí)。
轉(zhuǎn)眼便到了第二天,景寶山開著面包車來家門口接我去金陵街?jǐn)[攤兒。
他黑眼圈烏青,腦瓜子包了一圈紗布,像是在肥西瓜上纏了一圈白飄帶。
景寶山連連打著哈欠,看起來十分不精神。
“咋的?昨晚沒睡好?”
景寶山有氣無力回應(yīng),“也不知道為啥,睡這一宿總感覺有人壓在我身上一樣,坐在我肚皮上,又是拍又是踹。早早就清醒,可是躺在炕上怎么也睜不開眼,渾身又沉,感覺像是鬼壓床!”
我呵呵一笑。
“啥子鬼壓床,就是你小子昨晚喝蒙蹬。酒是穿腸毒藥,以后還是少喝。千秋大業(yè)一壺茶,咱以后實(shí)在不成改喝茶吧!”
“屁,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
景寶山拉開車門,我坐上副駕駛。山子一腳油門,手握方向盤,面包車轱轆溜溜轉(zhuǎn)了起來。
我家住的算偏遠(yuǎn),距離市區(qū)的金陵街需要開一段山下高速路。
景寶山面包車開上高速,這條路有些狹窄,左右兩邊都是叢山。
我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前方路況。
突然,只見景寶山雙手抓著方向盤,臉上的肉就跟抽筋兒一樣,止不住的抖動(dòng)。
然后,他雙手開始不聽使喚,面包車左拐八拐,眼瞅著就要往山體上撞。
“我去!山子,你開的毛球?”
我登時(shí)驚呼,搶奪景寶山的方向盤。
“啊……不行,不行。有人!”景寶山尖著嗓子,怪異的大叫。
我眼睛直勾勾盯著前方,前路一片坦途,有個(gè)雞巴毛人?
好在我在農(nóng)場這么多年,體力不錯(cuò),渾身都是腱子肉。
我雙手發(fā)力,左腳直接踩在景寶山的腳盤子上,急忙踩剎車,手上奪著方向盤,拼命想把路況開穩(wěn)。
前后我和景寶山二人掙扎了五六分鐘,幾次都險(xiǎn)些撞到附近的山體。
好在,只聽面包車轱轆一陣“吱悠悠”急剎。面包車總算安安穩(wěn)穩(wěn)停在高速路中央。
“滾你媽蛋!你他媽酒還沒醒呢?喝糊涂了吧,不好好開車,玩命?。?rdquo;
景寶山肚皮撞到方向盤上,疼的他腦瓜子直冒冷汗。
“哎呦!”他雙手捂著肚皮,瞪大眼睛,透過汽車前玻璃窗,看著馬路上的情況。又迅猛的轉(zhuǎn),脖子抻的像長頸鹿,看著后面空曠曠的馬路。
“咦!這他娘咋回事兒?老子眼花了?明明有個(gè)小孩兒的!”
“啥小孩兒?”我被嚇的心臟也是跟鼓點(diǎn)子般“撲通撲通”直跳。
景寶山跪下,駕駛座上,屁股沖著方向盤,伸手指著車后。
“千秋,你可別嚇我,你沒看見?剛才就在那高速路正中央,站著個(gè)扎羊角辮的小姑娘。
我原本開車開的好好,那小姑娘突然從前方?jīng)_出來,我這才開始拐彎。然后你就搶我方向盤!”
我罵了一句:“滾他娘的,編!誰家小孩兒跑高速路中央!你沒醒酒就直說”
我打開車門,從前方繞到駕駛位,一把把景寶山拽到車下。
“你上那頭兒坐著,我開!還什么酒是糧食精!酒就是害人星,我看你以后還是甭喝!”
景寶山若有其事的皺著眉,眼神十分疑惑。
“這還真他娘怪事兒,莫不成,真是我眼花?”
景寶山咋咋呼呼跟我換位置,我負(fù)責(zé)開車,繼續(xù)往金陵街的方向趕。
一路上,景寶山都在用手揉自己的肚皮。
“呦!剛才撞的那一下,肚皮老疼!”
我嘲諷:“你這皮糙肉厚,還怕硌?沒想到你肚皮上的肉還滿細(xì)皮嫩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