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姓余,三十年前來到小玉村。
響應號召,支援山區(qū),一個漢族姑娘,獨自一人來到了少民地區(qū)。
福利院,是她的第一站,也是她的最后一站。
第一批分給她的孩子里,她選了一個最機靈的孩子,手把手帶著。
她給孩子取了名字,希望他能成為中華的豪杰。
孩子跟她姓,叫余華杰。
于是,她和余華杰的因果,就開始了。
余華杰小的時候,得過一種很詭異的病,村里的醫(yī)生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能眼睜睜看他咳嗽,發(fā)燒,咳出血,休克,在醫(yī)院掛鹽水,輸營養(yǎng)液。
如此循環(huán)往復,一年十多次,病危通知書一年下三份。
但余華杰還是活著,只是,他骨瘦如柴。
余院長心急啊,病急亂投醫(yī),送市醫(yī)院,省醫(yī)院,小醫(yī)館,哪兒都去了,都說沒見過這個病,查不出來原因。
余院長不止一次想過放棄,但每到深夜,看著孩子脫離病痛睡得很香,她又堅持了下來。
后來,余華杰的病情越來越嚴重,營養(yǎng)液已經不能再讓他好轉了。
她知道,余華杰快死了。
她把余華杰帶回了村子,和他寸步不離。
村里人跟她說,既然她什么辦法都試過了,不如試試土方子。
這個土方子,就是給孩子拜干爹。
按照村里的習俗,孩子生下來都要拜個干爹,干爹可以替孩子擋災。
一雞,一鴨,一豬,三樣祭品,送去村里祠堂旁邊的大柳樹前,自己還要在樹下站一天一夜。
不能彎腰,不能曲腿,不能坐,不能走動,不能說話。
靜站一天一夜后,村里的祭酒阿婆會來為她的孩子祈福,大柳樹若是回應,則會掉落柳枝。
柳枝指向的方向,一路直行,不能有任何彎折,待得有某物擋在面前,那物就是干爹。
余院長將孩子托付給同事,自己去了。
大柳樹響應了她,降下柳枝直指大山深處。
于是,余華杰有了全村最厲害的干爹,千年巨樹。
這顆樹奇大無比,七八個壯漢合圍尚且圍不住,遠高于周邊樹木的它,只要進山了就很容易看見。
還真別不信邪,余院長抱著余華杰去認了干爹以后,余華杰在樹下一陣猛咳,回來后,他的怪病逐漸的就好起來了。
而且自拜干爹以后,余華杰是順風又順水,無病也無災,平穩(wěn)長大,考了好大學,大學遇貴人,出校就創(chuàng)業(yè)。
創(chuàng)業(yè)也是一帆風順,很快就實現(xiàn)了階級跨越。
村里人都說,是余華杰干爹拜得好,但余華杰很煩這個說法。
他認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干爹,就抹去了他的所有努力,這是對他的諷刺。
他第一筆單子簽了,賺了大錢,回村的時候就因為這個事,和村里鬧翻了臉。
之后就再也沒回過村。
他不知道的是,余院長一直在悄悄替他拜干爹。
祭酒阿婆說過,干爹如親爹,逢年過節(jié),升官發(fā)財,結婚生子這類的大事,都得跟干爹商量。
包括去世,也要托人給干爹講明。
這些年,余院長每逢以上時間節(jié)點,都要提著雞鴨獨自進山。
原本草木橫生的土地,也被她踩出了山路。
余華杰求婚之前,跟余院長說過,余院長很支持他,讓他放心去。
原本第二天應該去一趟千年巨樹,跟孩子干爹講這件事的,但恰好遇到領導視察,身為院長肯定不能走,只能耽擱了。
領導呆了一天一夜,走了以后余院長就覺得心里似乎少了一塊東西。
緊跟著,她就接到了江盈盈的報喪電話。
就在福利院辦公室里,她把牙都咬裂了。
她恨透了自己為什么沒有去拜干爹。
講完這些以后,余院長看著江盈盈手上的婚戒,跟她說:“既然你接受了婚戒,你也算我余家的人,你找個機會,也去看看華杰的干爹吧。”
江盈盈看了我一眼,我猛搖頭。
我要和余院長對接,那么多資產挨個簽協(xié)議轉讓,哪來的功夫和她去拜干爹???
她也沒生氣,跟余院長問了路,便獨自離開了。
律師過來,擬合同簽字,從早上弄到下午。
這筆遺產終于有了歸宿,我松了口氣,眼看著天快黑了,趕緊回了賓館躺著。
當晚,我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我夢見江盈盈被一個老頭牽著,猶如提線木偶般的跟著走,我追著她喊,但始終追不上,她也聽不見。
我追了好久,直到看見前面有了光,江盈盈終于回頭,她對我露出了一個很僵硬的笑容。
那笑容就像一個木頭雕刻出的笑臉一般,眼中毫無笑意,只是臉上的肌肉拉扯出的假笑。
她笑完了,就跟著老頭走進了光里,緊接著,江盈盈的爺爺從天而降,他滿眼血絲,一把掐住我的脖子,說我把江盈盈害死了,他要我賠命!
我被他掐得喘不過氣,我踢他肚子,他嘔了我一臉黑血。
醒來以后,我都還滲得慌,床單上全是我做噩夢嚇出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