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張承山聽后,都不禁為這個村莊捏了一把汗。
中年男人繼續(xù)說道:“他們家里天天晚上都能鬧鬼,小孩不敢在家里睡覺,都送到城里親戚家去了。一到深夜,只要關(guān)上燈,或者開著燈合上眼,都能聽到客廳里、院子里或者廚房里,不停得鬧著動靜。有腳踩地板的聲音,有切菜的聲音,還有掃帚掃地的聲音,我聽著都毛骨悚然。”
我聽后,轉(zhuǎn)眼看下女孩舅舅。
女孩舅舅嘆著長氣,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畢竟是英年早逝,就算不在人世了,想回家看看,也很正常吧。只要不在那邊受委屈就行了。”說話間,女孩舅舅的鼻子有點(diǎn)抽泣。
我覺得他話中有話,問道:“你認(rèn)為她在那邊受了委屈嗎?”
女孩舅舅眼神茫然,扭扭捏捏地說道:“我每天晚上都能夢到她,每晚夢里的場景都差不多,她倒在血泊里,眼巴巴地看著我,對我說救救她。可是她……她已經(jīng)去了,我也救不了她。”
張承山問道:“這樣的夢做了幾次?”
女孩舅舅呆呆地說:“從她入土那天開始,幾乎每天都做這樣的怪夢。”
張承山追問道:“你和汪門的人說過嗎?他們怎么說?”
女孩舅舅說:“我和他們說過,他們說這是因?yàn)橛⒛暝缡?,對世間留戀,所以晚上會經(jīng)?;丶?。他們說也有辦法對付,但我……我不舍得。”
張承山搖了搖頭,嘆氣道:“陰陽相隔,糾纏太多,對兩邊都沒好處。晚上家里鬧鬼,可不是什么祥兆。”
中年男人應(yīng)聲說道:“我就說不是祥兆,汪門的人偏說是祥兆,我就說他們沒本事。”
女孩舅舅搖了搖頭說:“換作是你,你也不舍得請道士對付她的。”
中年男人不屑地說:“張師傅也說了陰陽相隔,不宜糾纏。還有那個六月初六,到了這一天,一切會回歸平靜,我才不信。”
張承山凝重地說道:“六月初六不是啥好日子,六月六,陰陽交,鬼挑瓜,魂過橋。這一天陰氣極盛。”
女孩舅舅不解說道:“六月初六,不是六六大順嗎,你說的那段是什么意思?”
張承山看了我一眼,說道:“你解釋一下。”
我也得到蕭山伯真?zhèn)?,對六月初六的了解,也是基礎(chǔ)入門知識,便胸有成竹地說道:“在易經(jīng)中,‘九’代表陽,‘六’這個數(shù)字代表陰,六月初六,是陰月陰日。這一天也是入伏的前幾天,是夏天中最炎熱的幾天,夏天屬陽,熱也屬陽,但是極陽,就是陰。所以這天在一年中難得的陰氣旺盛。”
女孩舅舅和中年男人耐心地聽我說道,不時點(diǎn)頭相應(yīng)。
我繼續(xù)說道:“六月六,陰陽交,說的就是極陰之日出現(xiàn)在極陽的夏天。這天是陰陽交匯的一天,陰間的鬼魂會跑到陽間挑西瓜回去消暑。但鬼魂懶惰,往往抓人代挑。因此這一天有諸多禁忌,不到親朋家串門,否則將會給親朋帶來不祥;晚上不能出門,更不能在野外露宿。這就是鬼挑瓜的意思。”
“如果在上一年的六月初六之后,到今年六月初六前去世,因?yàn)榉N種原因,沒能到達(dá)陰間轉(zhuǎn)世投胎。那么這些鬼魂,都會抓住六月初六這個日子,因?yàn)檫@一天奈何橋會對他們開放。有些人家這天會請道士,在陽間做法,給他們搭橋。我們稱作‘過橋’。這就是魂過橋的意思。”
張承山接過話,說道:“這一天確實(shí)不是好日子,要在這一天消停,應(yīng)該不容易。”見女孩舅舅滿面踟躕,話鋒一轉(zhuǎn),說道:“不過依汪門的修為,他們說的肯定有他們的道理。”
女孩舅舅聽到后,面色稍顯緩和。中年男人嘴角一撇,說道:“我才不信他們。”
聊了很久,我們也走了很多,終于女孩舅媽的墓地到了,這塊墓地葬在正對村口的山腰上。女孩舅舅簡單介紹墓主人的生辰和忌日,伸手摸著嶄新的墓碑,像撫摸著愛人的頭發(fā),柔情從舅舅的眼神中展露無遺。
按忌日推算,他的妻子葬在此地不過五六天,但墳地已經(jīng)雜草叢生,綠油油覆蓋了大半個墳頭,各種不知名的藤蔓和雜草纏繞交錯,還有些泛著枯黃。好似這座墓已入土兩三個月之久。
看到墳頭的荒草,著實(shí)讓我們大驚失色。
看出我們疑惑,中年男人說:“這墳頭草長得非???,另外一家墳地也是一樣。”說著,指了一個方向,我想應(yīng)該就是指另一座墳。
女孩舅舅跟著說道:“我們問了汪門的風(fēng)水師,說墳頭長草,地氣旺盛,子孫興旺。草長得快,說明地氣十分吉利。”
我隨口念道:“墳上不長草,一定地不好。”這是蕭先生教導(dǎo)我們的口訣,看到墳頭草,便脫口而出。
張承山搖頭說道:“墳頭長草的情況,不能一概而論,墳上的草嫩而均勻,說明風(fēng)水俱佳。如果雜草叢生、枝葉枯黃交錯,就得另當(dāng)別論。”
女孩舅舅聽后,面色又沉了下去,隨即說道:“是不是你們看風(fēng)水的理論不一樣?”
張承山肅然道:“風(fēng)水理論縱然不同,也殊途同歸。沒聽說過哪家理論說這種墳頭草的格局是旺局。”
女孩舅舅沉默半晌,說道:“還請張師傅幫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