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館老板那里得到的信息量有限,王舸和顏文博出了美食城又回到了服飾商貿(mào)城的那條街,此時這條街已經(jīng)燈火通明。
夏季炎熱,附近的居民都待在空調(diào)房里不肯出來,只有一些退休的阿姨樂意下樓鍛煉鍛煉,跟著音樂跳一跳廣場舞、活動一下筋骨。
這些阿姨都是在附近居住了大幾十年的老居民,王舸一問起當(dāng)年的安彩蘭孤兒院,好幾個人都知道,但也沒搜集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倒是都說安院長是個很好的人,可惜好人福薄走得早。
整個下午顏文博都不在狀態(tài),多數(shù)時候都是站著發(fā)呆,或盯著手里的藍(lán)色眼鏡片看,幾個小時下來沒說上一句話。
全程都是王舸在打聽關(guān)于葉小蝶的事情。
阿姨們左一句又一句,把王舸折騰得夠嗆。有些離譜的,還會問王舸,你怎么這么一個打扮啊,不說是刑捕的話,嬤嬤們還以為你是那種在道上混的小流氓呢哈哈。
不過顏文博倒是討喜,長了一張乖巧清俊的臉,就算獨(dú)自坐在廣場邊緣的長椅上發(fā)呆,也不乏有阿姨打聽。
“喲,和你一起的這小伙子長得蠻俊的嘛,有女朋友不啦?”
“他也跟你一樣是刑捕哈?挺周正的哈,你們看看,是不是跟我孫女兒蠻配。”
“你孫女兒都二十好幾的大閨女了,年紀(jì)大了啦,不般配,不般配的~”
“哦喲你懂什么啦,女大三抱金磚,女大五賽老母,女大七呀么笑嘻嘻,大點(diǎn)才好咧!”
王舸在阿姨們的女婿爭奪戰(zhàn)中悄無聲息地退了下來,一屁股坐在顏文博身邊,順勢攬住對方的肩膀:“還打算發(fā)呆到什么時候呢?”
顏文博望著遠(yuǎn)方的萬家燈火,可能是近視的原因,他的目光分散,顯得很柔和:“我在想一個人。”
“相思成疾?”王舸問。
顏文博掃了他一眼:“男的。”
“口味獨(dú)特。”王舸又說。
顏文博不再接茬,而是轉(zhuǎn)身問:“面館老板的微信你加了?”
王舸點(diǎn)頭。
“問,”顏文博已經(jīng)將眼鏡戴在了鼻梁上:“那個小柴的住址。”
打從那個小柴進(jìn)到面館開始,顏文博的所有注意力就集中在其身上,盡管對方目光閃避,沒有正臉對過他,可顏文博還是覺得面熟,似曾相識卻又素未蒙面,那種感覺很奇妙。
直到剛剛坐在長椅上望著滿天繁星、面向人間燈火,他才想通為什么第一眼見到小柴,會是那種奇特的感覺。
確實見過,但不曾窺全貌。
王舸直接語音通話撥給面館老板,很快對方就接通并且發(fā)來了小柴的住址。
小柴一直住在美食街盡頭的一條陰濕巷子里。這里垃圾遍地,和他的性格一樣孤僻、和他的存在一樣不惹眼,它是社會最底層群眾的縮影。
晚風(fēng)有一陣沒一陣地吹著,踏在巷子里,腳下有輕微細(xì)碎的聲音。
巷子里零星點(diǎn)綴的路燈,也比美食街主道上的黯淡許多,無力地在腳下投射出昏黃的光圈。一個酒鬼握著酒瓶靠在燈柱上,有一句沒一句地哼著不著調(diào)的流行歌曲。
屬于小柴的那戶大門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上了鎖,鄰鋪賣煙酒的老頭兒說:“小柴下午回來放了個三輪車就走了,本來要給商戶們送去的菜都沒來得及卸下來。”
“他平時都這樣嗎。”王舸問。
“雖然這人平時看見人都避著走,但工作上都很刻苦很負(fù)責(zé)的,他今天準(zhǔn)時遇上什么事了,才半路撂了挑子。”
煙酒老頭兒又形容了一下小柴平時的生活習(xí)慣和性格特征,王舸越想越不對勁,問對方:“那個小柴……是不是一只眼大一只眼小,或者一只眼高一只眼低?皮膚不是很好,有些蠟黃?”
老頭兒一邊回憶,一邊點(diǎn)頭:“是有點(diǎn)兒敗相,那雙眼是個人都看著不舒服。”
時間回到七個小時以前,棚戶區(qū)美食街。
小柴騎著自己的三輪車穿行在這條不見人影的街道上,在他身后的車廂里,裝載著各種各樣的蔬菜,但是在日頭的毒辣摧殘之下,大部分蔬菜都病懨懨地垂了下去。
很多商家都不滿意小柴送來的菜色,總是在收了菜之后抱怨幾句:今天的菜怎么看著比昨天還要不新鮮?下次再送這種成色的貨來,我要壓你價的哈,不老實。
小柴擦了擦額頂流下的汗珠,他一大一小的眼睛瞇起來,看了看懸在空中的烈陽。好在下一個商家就是面館,那個老板很和善,每次給他送貨,老板都會熱心地給他倒水解渴,甚至讓他留下來吹吹電風(fēng)扇。
他把三輪車往前開了幾米,停在了面館前,從車廂里拿出老板定好的瓜果蔬菜,身心放松地推門而入。
但今天很奇怪,面館的氛圍不一樣。
這兩個年輕人也不簡單。
那個留著長劉海的家伙從進(jìn)門開始就在盯著我看,他好像對我有很大的興趣,會調(diào)查到我嗎?是來阻止我的嗎?
他為什么還在看我?
直覺告訴我,不能再等了。
“就放這兒吧。”面館老板對小柴說。
小柴點(diǎn)點(diǎn)頭,手里的方便袋擱到墻角,轉(zhuǎn)身推開了玻璃門。
從面館到家的距離只有千米不到,一路上三輪車卻開得很急,他要趕緊去京都,否則有些事情一輩子都沒有機(jī)會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