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應(yīng)該像往常一樣來找祁雙陸玩的幾個小孩兒都沒有來找他,他很受歡迎,不缺玩伴,這種情況很不尋常,但玩得正歡的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小的變化。
午休睡的床鋪得很軟,被子也散發(fā)著太陽公公的味道,周圍的小孩子都睡了,聞琪看著這些小朋友熟睡的臉,關(guān)上了燈。
接著房間中央鼓起一個小包,里面?zhèn)鱽睃c點翻書聲。
祁雙陸本來都要睡著了,奈何聲音就從他右邊傳來,他瞇蒙著眼從床上坐起,四處環(huán)顧尋找這個聲音,頭偏到右邊,一眼就瞧見了鼓起的小包。
“你在干什么?”
他問出聲,小包很明顯地頓了一下,但沒有說話。他耐心地等了一會兒,被子的一角被掀開,里面冒出一個小腦袋來,是遲霽松。
“吵到你睡覺了,對不起。”
從小姑娘平靜的臉上,他似乎看出了抱歉,媽媽說過,小淑女總是沒錯的,于是他撒了一個謊,“沒關(guān)系,其實我本來就不困,你是在看書嗎?”
遲霽松停了會兒,把壓在身下的書推了出來,小手握住小手電筒的燈泡一端,微弱的光亮照在封面上,讓祁雙陸看清了上面的文字。
“你會法語?”
“這是法語嗎?”
男孩兒看她的眼神瞬間變得敬佩,這才幼兒園,小姑娘就這么認(rèn)真好學(xué)了,不過光靠自己是不可能學(xué)會一門高深的語言,他不介意幫幫她。
祁雙陸咳嗽一聲,故意說道:“當(dāng)然,我姐姐就是嫁給了一個法國人,所以我不可能認(rèn)錯。”
他在心里期待著,果然,他聽見遲霽松的請求,“那你可以給我講講里面的內(nèi)容嗎?”
“嗯……奶油……”
前面突然傳出一個小朋友的囈語,祁雙陸嚇得把頭埋在膝蓋上,有幾分草木皆兵的意思,“是有人醒了嗎?”
他在問遲霽松,他直覺她不會被嚇得藏起來。
“沒有,他好像夢見蛋糕了。”那個男孩兒的話,讓遲霽松想到了那天下午在電影里看見的綿羊,“蛋糕的奶油會像羊毛一樣軟嗎?”
祁雙陸猛地抬起頭來,臉上有些潮紅,他有些驚訝,“你沒吃過蛋糕嗎?”
小姑娘的沉默證實了這點,他的臉皺成一團(tuán),“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我也這么覺得。”這是實話,她碰瓷賺來的錢,林母沒有用它買過一塊蛋糕,她倒是被當(dāng)做蛋糕賣給了遲崴。
“我能到你那邊去嗎?”小男孩兒看向門口,“我怕一會兒老師會進(jìn)來。”
遲霽松會意,挪出一塊位置,方便他過來。
兩張床的距離不是很遠(yuǎn),只有道小拇指那般粗細(xì)的縫隙,床很結(jié)實,在他過去的那段時間里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響。
被子罩住兩人,只有小包透著點點黃色的光亮。
遲霽松坐在一旁舉著燈,好讓祁雙陸看起來更方便。
封面被打開,他翻到第一頁,指著標(biāo)題問:“你知道這個是什么意思嗎?”
遲霽松誠實地?fù)u搖頭,他撇嘴,“對于這本書來講,你可真有耐心。”
“耐心是個好品質(zhì)。”她記得聞琪上課講的內(nèi)容。
“是的,”祁雙陸指著一句話讀給她聽,“Dessinez-moiunmoutonsilvousplaît這句話的意思是,請給我畫一只綿羊吧。”
遲霽松記得電影內(nèi)容,他翻譯得沒錯,她由衷地稱贊道:“你的法語真好。”
從一個自己有好感的女孩兒嘴里,聽見一句夸贊,這是件值得讓人興奮的事,更何況這個女孩兒平時很酷,話少面癱,這樣的稱贊就更令人高興了。
“我姐姐嫁給了一個法國人,所以我算是有法國基因的人。”祁雙陸在心里承認(rèn),他是有點驕傲了。
他在姐姐的課本上看到過,一家人會有相似的基因,盡管他不明白“基因”是什么,布魯斯已經(jīng)娶了他姐姐,那就算他的家人了,這個說法應(yīng)該也沒錯。
但他會一點法語,完全是因為布魯斯的中文不是特別好,他時不時會用法語和祁雙陸交流,這是一種語言方面的天賦。
他的手指移向下一個單詞,“皮……Pilete,電池,小王子在請一顆電池給他畫綿羊。”
法語的飛行員是Pilote和Pilete就差一個字母,祁雙陸沒看過《小王子》,他憑著對單詞的記憶把它們弄混了,但他很自信地講出了口,還肯定了幾聲,“對,沒錯,他在請一顆電池給他畫一只綿羊。”
看過電影的遲霽松沒這么好糊弄,她糾正他:“我覺得,應(yīng)該是飛行員。”
“嗯?”他又盯著那個單詞看了會兒,最后篤定,“就是電池!我沒有認(rèn)錯。”
“他應(yīng)該是飛行員。”
“電池。”
“電池是不會畫綿羊的。”遲霽松試著和他講道理。
“它是一本給小孩子看的書,沒什么不可能。”他急得臉又開始紅了,不肯讓步。
遲霽松不知道他開始生氣了,也沒想和他吵架,但堅持向他解釋:“這是一本沒有電池的書,那就是飛行員。”
女孩兒的語氣比他平靜很多,這讓他覺得自己錯了,但這顯然不可能,在他說出口之前,她都不知道這是法語!
她讓他覺得羞惱,祁雙陸合上書,撐著手坐了起來,被子被掀開,光露了出來,周圍熟睡的孩子蹙眉,發(fā)出幾聲囈語,遲霽松很冷靜地關(guān)了燈。
“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覺了。”他說著,站起來跨回自己的床上。
身后的女孩兒沒有挽留他,她只是說,“好的。”
他背對著她躺下,生氣地用被子把自己整個罩住,這很不紳士,但此時被傷透的心讓他什么也顧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