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陋室之中,昏暗的油燈在夜風(fēng)的吹拂下,發(fā)出忽明忽滅的朦朧光芒。
李應(yīng)的半張臉被燈光照亮,另外半邊臉則被黑暗所遮蔽,他在一張破破爛爛的木桌旁坐了下來。
“……青魁……儒門……”
腦海之中,無數(shù)記憶的碎片劇烈翻滾,總覺得無比的熟悉,隱約之間,一個叫做李道之的儒門學(xué)士的數(shù)十載人生,就像是電影畫面一般,不停地浮現(xiàn)出來。
幼年的掙扎求生,少年的艱辛求學(xué),青年的意氣風(fēng)發(fā),中年的落魄沉淪,還有最后陷入瘋魔一般的嗜血和殺戮……
大量記憶如同海潮一般奔涌而來,無時無刻,輪轉(zhuǎn)不息,簡直讓李應(yīng)頭疼欲裂,夜不能寐,甚至好幾次田間干活時,差點在人前痛呼出聲。
幸虧他強行忍住了,否則像是趙家這種豪門大戶,可不會招收身有隱疾的正式仆役。
記憶的終結(jié),每次都是一道通天徹地的白色光柱籠罩而來,那是仿佛靈魂被撕裂,意識好似要徹底泯滅一般的大恐怖……
每逢想到這里,他都忍不住渾身猛地一顫。
“可惡的儒門老鬼,居然燃燒血肉魂魄,想要拉我同歸于盡!”少年的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深沉的恨意,“該死的‘天地浩然氣’,封閉了這具肉軀的周天靈竅,使我一絲力量都提不起來!”
“我在二十一世紀(jì)的地球,隱居深山幽谷,苦修《玲瓏真炎轉(zhuǎn)生秘術(shù)》,終于勘破生死玄關(guān),元神大成,在生命之火即將腐朽熄滅的前一刻,強行掙脫身軀,轉(zhuǎn)世而來……”
“也是我太過貪心,想要奪舍在場最強的肉身,結(jié)果反而同時遭到了青魁的魔道殺法,還有那位大宗師的儒門秘術(shù)的聯(lián)手合擊,迫不得已,我運轉(zhuǎn)元神真功,激烈反擊,結(jié)果陰差陽錯之下,居然逆轉(zhuǎn)時光,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最讓他不甘心的是,這具肉身雖然是那個青魁,也就是原名李道之的儒門學(xué)士的,但是卻又蘊含了兩道殘破的靈魂碎片。
一份是身軀原主的,另外一份,居然是那個名為梁景陽的儒門大宗師的。
“這兩人的修為雖然只比我略弱一籌,但是靈魂卻孱弱不堪,我一個元神沖擊,就將他們撞得粉碎,順利奪舍成功,不過這種靈魂層面的大戰(zhàn),亦是讓這具身軀受損不輕!”
最讓他感到頭疼的是,元神之道,真我唯一,唯精唯純,想要更進一步,絕對不能摻染雜質(zhì)。
這兩道靈魂碎片,極大阻礙了自己的道途。
想到這里,少年不禁感到心底煩躁,他坐在黃土磚和茅草鋪成的土炕之上,盤膝打坐,想要嘗試運轉(zhuǎn)元神,消磨掉這兩道礙事的靈魂碎片。
“唉……果然還是不行!”
在少年的感應(yīng)之中,自己的肉身軀殼之內(nèi),一縷縷氤氳煙霧般的乳白色光氣旋轉(zhuǎn)飛舞,居然把這個軀體的所有經(jīng)脈靈竅死死地封鎖住。
這就是儒門至高傳承——天地浩然氣,號稱萬法不侵、至大至剛,是世間最強的護體圣法之一,可惜,此刻占據(jù)肉身的少年,卻并非這道浩然氣脈的主人,故此只能干瞪眼,對其奈何不得。
這個玩意,如同囚籠一般,牢固的束縛著少年,讓他無法恢復(fù)元神修為。
“可惡,萬一這個肉身被人殺死了,我豈不是要一起陪葬?”
少年原本很是憤怒,但他前世之時,終究是心靈通透的大修士,心底琢磨一番,反是釋然而笑:“也罷,昔日的地球,萬法皆滅,真修盡朽,即便如此,我也靠著自修自持,闖出一條元神道途來,現(xiàn)如今并非走投無路,大不了從頭再來就是了。”
要想從現(xiàn)在這種困境解脫,只有從這兩道靈魂碎片的執(zhí)念下手。
只要執(zhí)念消散,自然魂魄的根基不存,而想粉碎執(zhí)念,僅有兩種途徑。
最簡單的,自然是以大法力強行突破。
其次的辦法,就是完成原主的心愿,讓其靈魂徹底解脫。
除此之外,其他旁門左道的解決之法,都是后患無窮,一旦失敗,自身的元神必受污染。
可惜現(xiàn)在元神修為盡失,暴力解決是不可能了,那么唯有完成原主的執(zhí)念心愿。
少年再度開始回想記憶之中的細(xì)節(jié),思索著對方最深層的心愿和執(zhí)念。
無窮無盡的記憶碎片和回憶畫面,在腦海里面狂涌翻滾,劇烈閃爍而過。
“殺殺殺殺殺殺殺?。。。。?!”
“我要將所有仇人屠戮殆盡,復(fù)此血海深仇!?。?rdquo;
一個狂暴瘋癲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著,久久不能平息。
“社稷崩滅,正統(tǒng)淪喪,吾未能挽狂瀾于既傾,真乃儒門大罪人也!”一個蒼老的聲音悲泣哀鳴,這個聲音響起的瞬間,渾身經(jīng)脈靈竅之中的天地浩然之氣居然發(fā)生了激烈共鳴,就連身軀也感受到了撕裂一般的劇痛。
少年劇烈喘息著,白森森的牙齒咬破了嘴唇,殷紅的鮮血流淌直下,良久,才堪堪將這一波記憶的反撲給鎮(zhèn)壓了下去。
果然一點都不能大意,這是靈魂碎片深處殘存的原主意志在搗亂作祟!
“一個要殺光所有仇人,這是要與整個紅玉國的權(quán)貴皇室作對,也就是要殺光所有正道人士!”
“一個要斬滅魔道,維護儒門正統(tǒng)、國家社稷,也就是要干掉所有反派人士!”
“好家伙……這是要讓我與全天下人為敵?。?rdquo;少年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還真是給我招惹了一個天大的麻煩!”
根據(jù)靈魂碎片中殘留的記憶,這個時候的青魁,也就是李道之,應(yīng)該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只有一個小名李二柱,李道之這個名字,是后來發(fā)達之后,請學(xué)堂的先生給起的名字。
李應(yīng)前世乃是堂堂大修士,縱然轉(zhuǎn)世重生后落難了,亦是不能容忍這么粗陋的名字,故此找了一個借口,恢復(fù)了自己的本名。
“也罷,我既然奪舍了你的身軀,那么你的心愿,就由我來完成吧!從今日之始,我既是李應(yīng),亦是復(fù)仇者李道之。”
少年話音未落,一股悲從中來的情緒油然而生,似乎是這個身軀仍舊殘留著一份本能,晶瑩的淚水,不由自抑的從眼眶流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