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說不妙,因為這聲音絕對不是此時的老爺子會發(fā)出來的。
也就在這時,老爺子身上那如同小蛇一般的咒文,突然開始了扭動。
隨之而來,老爺子的全身上下也開始猛烈抽搐,牙齒和指甲一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臉上的幾塊白肉也隨之變得幽青。
我心中大喊,大事不妙!
才將將開始走陰的尸首,就因為外力忽然開始尸變,其中最危險的便是走陰之人。
可我此時動彈不能,只能口中加快念動咒文,同時又點(diǎn)了兩張符箓。
好在,等在一旁的七叔眼疾手快,不等我開始呼救,便已經(jīng)手上抄起了家伙。
我瞧見他手中提起了桃木劍,往我身后的空氣猛然一揮,下一秒空氣中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叫。
我不清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想到剛才定然是有什么東西從我身邊逃竄而走了,心頭不不自禁猛地一顫。
然后我才聽見七叔的第一聲叫罵。
“害了老爺子的命不算,怎的還不讓他走?你這邪靈,若是再過來,我手中的斬邪劍不留情面,這就直接把你打個魂飛魄散。”
若是他人說出這話,我當(dāng)然知道他是虛張聲勢。
但是七叔氣勢驚人,手中的桃木劍竟泛出了真刀一般的光澤,甚至在他手中低鳴作響。
我口中咒文不敢停,只想快點(diǎn)結(jié)束走陰。
好在七叔這一劍之后,老爺子的尸首停止了尸變,已經(jīng)逐漸露出的獠牙慢慢往回縮。
他身上那些如同小蛇一般的咒文居然也漸漸退散,從原本爬滿整個身子,不過片刻變得只剩雙手以及大腿以下才有這些咒文。
這次他算是穩(wěn)定了下來,我微微回眸,總算可以開始下一步。
口中依舊念念有詞,我的腦殼依舊清新,可我的眼前卻此時卻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種種異象。
我們走陰,不僅僅是與死者魂魄交談那么簡單,我還得替他下去一趟,先打點(diǎn)好一切。
漫漫長路,望穿境流,我上一秒只覺得身子還在飄忽,下一秒,眼前的場景變到了黃泉邊上。
眼前有諸多人影,皆是蒼白,正在往奈何橋上去。
我自然是不能過橋的,只橋一過,我便不再是陽間之人,這一趟我是來找人的。
這樣想著,望去周遭,片刻我便找到了想找的人。
白面長舌,頭戴長帽,身上更是一件官服,一眼便能瞧出這就是負(fù)責(zé)在路上接人的陰差了。
除去這陰差之外,不遠(yuǎn)處我還瞧見幾個爺爺曾經(jīng)與我講過的身影,他們看見我,立刻向我這兒圍了過來。
走陰之勢兇險,就在此時。
我不敢說話,低了頭往那官袍之人所在的方向飄去,他見了我,只是一副冷然模樣,繼續(xù)看著眾多魂魄往前行進(jìn)。
而那幾只大鬼,小鬼也已經(jīng)趕到我面前,嘰嘰喳喳的叫喚起來。
……
我并不知道,此時在野廟之中,守著我的七叔滿臉的擔(dān)心。
因為此時,老爺子雖然沒有反應(yīng),可我卻滿頭的冷汗,口中咒文速度也在逐漸加快。
他提著手中的辟邪劍,漸漸微微懸空卻不知道劍刃應(yīng)當(dāng)向誰。
“你小子,可千萬別出事兒了。”
就這么一直等著,直到三支線香燒了有一半,實際時間更是過了大約有一刻鐘。
我總算是眉頭舒展,雙眼再次睜開。
我瞧見旁邊的七叔明顯長舒一口氣,他放心下來。
我按理說本該寬慰他,我這是第一回走陰,打點(diǎn)底下大鬼小鬼已經(jīng)難免有些力不從心,好歹費(fèi)了有些力氣。
好在最終成功,回來也算干凈利落。
我同樣松了口氣,這才敢和老爺子交代。
“老爺子您只管放心,底下的人隨時接應(yīng)著,您身上不論有什么東西也惹不得底下的幾位爺。您放心大膽往底下走就是。”
此話一出,老爺子原本瞪的猙獰的雙眼,頓時開始緩和。
旁邊的七叔更是總算舒了口氣,“我還知道是怎么回事,這老爺子原來也不是個犟脾氣的人嘛。”
但我卻不敢松懈,連忙站起了身對七叔道。
“趁著現(xiàn)在這廟子里的玩意兒還沒傳上來,咱們快點(diǎn)走。老爺子得早點(diǎn)入土為安才行。”
七叔也不含糊,聞言之后立刻點(diǎn)頭,伸手托住了老爺子的肩膀,然后輕巧一抬,頗為熟練,便將老爺子背到了背上。
雖說從我看來七叔的動作很是干脆,但背上之后,七叔便降低重心,雙膝微彎,臉上表情比起剛才要嚴(yán)肅不少。
我低聲問了一句,“七叔,這……”
七叔只擺擺手:“不礙事兒,只管往外頭走就是,我不信了,野廟里頭的孤魂野鬼稍微受了些供奉,還當(dāng)真自己是神仙了?我倒要看看他還能奈我何。”
說著,他掃了我一眼,眸光堅毅。
忽的想起他前些日子在這叮囑,愛恨嗔癡,怕與不怕,一念之間,卻關(guān)乎本心。
所以,無論如何擔(dān)心,我也只能鼓起勇氣站在一旁,打著七叔剛才放在我身邊的手電筒,手中默默捏著幾張剛才還沒用出的驅(qū)邪符箓。
如若剛才七叔為我守著一般,跟在他旁邊。
他是撈尸人,也替人背尸,在這個行當(dāng),背尸有諸多禁忌,不可背活人,也不可中途將所背的尸首交予他人。
所以,縱然我知道這會兒這廟子里的東西會纏著我們的腳步,不讓我們走出去,我也不能替他。
這廟子進(jìn)來的時候好像還沒那么黑,出去之時的路比剛才要漫長許多。
我和七叔且走且停,歇了大概有一兩回,總算回到了廟宇的門口。
越是往外走,我感覺七叔的重心壓得越低。
心頭緊張,但我卻沒有什么好法子,只能學(xué)著他原先的模樣站到了他身后,想替他擋一擋。
出門前最后幾步,我瞧見七叔幾乎使扎著馬步著往外頭走,可就算如此,老爺子的尸首也半點(diǎn)未曾沾到地面。
最終,總算是過了那塊寫著山神二字的石頭。
我只覺腳下的步子頓時一輕,七叔也忽然的站了起來。
我聽見,身后的廟宇中仿佛回蕩著一聲,尖銳的嘶叫。
七叔只對我說。
“繼續(xù)往前走,不能回頭,你在前頭帶路,咱們過了這片林子才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