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寒風(fēng)從四面八方鉆進項自來的衣物中,它呼嘯而過,卷起脫落到地面上的石灰粉,逐漸塞滿了項自來的鼻孔。
此時項自來渾身破破爛爛的,很多地方都沾滿了血跡,他正躺在一張有些腐朽的門板上;被擺放在這間三面通風(fēng)的牢房的內(nèi)部,緊緊地貼著墻。
當意識逐漸清醒,他開始打量起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他竭力回想著在飛機上發(fā)生的事情,但除了一陣巨大的撞擊聲,他模模糊糊難以記起什么。
伴隨著意識的清醒,全身的劇痛也接踵而來。
項自來全身的組織都受到了不同層度的損傷,以至于牽扯到神經(jīng)而不停地抽搐著,像是要爆裂的青筋不斷地鼓起,在他的皮膚下如同致命的水蛇在不停地游走。
項自來不可控制地呻吟起來,他緊咬著牙冠想象著父親就在自己的身旁,這是他現(xiàn)在唯一可以借助的力量。
“希望你在睡著時沒有做噩夢,”一道蒼老的聲音在項自來的身邊傳來。
那是一個看起來六十多歲的老人,他臉色蒼白,滿臉濃密的胡渣,但是腦袋上卻幾乎寸草不生,他身上穿著用撕碎的棉布條接起來的棉衣,裹著一層又一層,若不是他主動說話,項自來甚至?xí)旬斔赡灸艘痢?/p>
“不要亂動,那會撕裂你的傷口,”老頭不斷搓著他滿是死皮又沾滿泥土的雙腳,“如果你實在受不了,我可以發(fā)發(fā)慈悲把你打暈,但是那樣你被凍死的可能性就會變高。”
老人挪了挪干癟的屁股,壓得滿是銹跡的老舊行軍床吱吱發(fā)響,他拾起扔在地上的破舊布鞋,套在了自己腳上;“我已經(jīng)摟著你睡了三天了,要不是警衛(wèi)答應(yīng)我只要你活著,就每天多給一個饅頭,否則你這身板我是真的看不上。”
項自來想要開口說話,阻止老人惹人心煩的牢騷,但他只要一開口就會變成痛苦的呻吟。
老人看著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項自來,幸災(zāi)樂禍地笑道:“你既然醒了,那我就得履行承諾。”
老人手腳并用從床上爬了下來,一瘸一拐地來到項自來床邊,直接徒手撕裂了項自來被血液染紅的右腿褲管,露出骨骼已經(jīng)畸形的小腿。
“你很幸運遇到了我,”老人打量著項自來已經(jīng)開始壞死的小腿,觀察了幾眼之后,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否則你這輩子都要當個獨腳大仙了。”
老人粗魯?shù)匕咽种苯臃旁诹隧椬詠砻訝€的小腿上,項自來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老人便將五指死死地扣進項自來的小腿中,他猛然發(fā)力,一整塊糜爛的肌肉被瞬間扯掉!
項自來全身像過電似的開始劇烈地抽動,他漲紅的臉頰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jié)出一滴滴汗水,然后再順著臉頰滑落。
“忍著,一會就好了。”老人的語氣就像是個獨善其身的旁觀者一樣冷漠無情,他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床邊,竟然又開始搓起了他那雙臭烘烘的雙腳。
他就那么任由項自來的右腿,不斷地涌出粘稠的血液,就像是勾兌了淀粉的墨水似的,黑的讓人絕望。
“不用擔(dān)心,我老鬼一輩子行醫(yī),除了我自己的這條腿,就再沒有我治不好的病。”自稱老鬼的老人,用余光瞥了一眼雙目通紅滿是驚慌的項自來,安慰似地說道。
大概過了三五分鐘,老人拍了拍雙手站起身來,透過牢房的鐵柵欄四處尋找著巡邏的警衛(wèi),“哎!”老鬼揮著手大聲地喊道。
在不遠處的一個警衛(wèi)煩躁地轉(zhuǎn)過頭來,他正想破口大罵,就只聽老鬼的聲音再次傳來,“醒了!他醒了!”老鬼一邊叫喊一邊用手指著屋內(nèi)。
警衛(wèi)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朝著一間露著磚塊的房子走去,那里是警衛(wèi)的值班室,里面放著一些裝備和日常用品。
警衛(wèi)推門而入,一陣陣青煙順勢逃逸而出,警衛(wèi)難為著臉用右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十分不情愿地走進了屋內(nèi)。
不一會,警衛(wèi)從值班室逃了出來,這時他的手里多了個方形的鐵盒子,他一路小跑來到了項自來所在的牢房。
“先用這個吧,”警衛(wèi)是一個長著碧藍色眼睛的外國人,他在這里待了已經(jīng)三年多了,雖然漢語不夠標準,但是和人正常溝通已經(jīng)不成問題。
老鬼柵欄縫隙中接過盒子,發(fā)現(xiàn)盒子還滾燙,他皺著眉頭打開,果不其然,里面裝滿了還沒有冷卻的雪茄煙灰。
“還有一小瓶酒精和紗布,”警衛(wèi)從口袋里摸出了這兩件物品遞給了老鬼,揮了揮手示意別再多事了,就朝著原本站崗的位置走去。
“行了,別一臉要死的樣子,”老鬼看著一臉絕望的項自來不耐煩地說道:“在你之前很多人連牛糞都用過,止住血死不了就是燒高香了。”
老鬼將那瓶酒精打開,直接撒在了項自來已經(jīng)干凈許多的傷口上,這讓本就難以忍受的疼痛更是雪上加霜,項自來竟是在那一瞬間失神,逐漸陷入昏迷的狀態(tài)。
老鬼不懷好意地一笑,“想睡覺?你可真是想多了。”
他把裝滿滾燙煙灰的鐵皮盒子放在床上,然后打開蓋子,用他那老繭都被皸裂的雙手捧出一把煙灰,直接按在了項自來的傷口上,“滋滋”聲響起,一股烤熟的肉味撲面而來。
這時,項自來快要合上的雙眼猛然睜開,整個身子又一次直直地繃緊,不停地低聲嗚咽。
老鬼看著極度痛苦的項自來,感覺還是有些美中不足的樣子,他用腳踩在項自來腋下,雙手抓住項自來的腳踝,一蹬一拉,時機配合的天衣無縫,項自來斷開扭曲的右腿瞬間復(fù)位,老鬼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后疲憊地躺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這次劇烈的疼痛并沒有使項自來昏迷過去,雖然小腿的復(fù)原讓他整個右半身都感覺舒適了很多,但這并不能阻止他在心里的咒罵。他死死地閉住呼吸,企圖用短暫的窒息來緩解一些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