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慢悠悠地穿上銀絲手襪,舉止篤定,神情漠然,跟平時那個動輒傻笑的小丫頭仿佛變了個人。
“吐!”晴嵐啐掉口中的狗尾草,“還有高手呢。”一抬頭,只見河畔一株垂柳的樹梢上正佇立著一條高挑瘦削的黑影,憑借居高臨下之勢,向她們仨虎視眈眈。
“哦,被發(fā)現(xiàn)了。”此人以黑布蒙頭,一身夜行裝束打扮,肩上斜扛著一柄光氣騰騰、長逾丈八的金槍。
金槍上綴有一束猩紅色的纓穗,乃以代北一種神獸的尾巴編織而成,不知曾吸盡多少英雄豪杰的鮮血。紅纓懸在金色的槍鋒之下,在暖風中張牙舞爪,蠢蠢欲動。二者一同閃爍出的赤金之光令人看見頭暈目眩,不自覺的便會陷入一片迷離恍惚的境地。
既然已被發(fā)現(xiàn),金槍客便索性施展實力,似是有意要露上一手,腳下輕輕一踏,轉(zhuǎn)眼便已佇立于另一棵垂柳的樹梢上,兩棵樹的距離少說也有數(shù)丈之遙。
而后他又朝著原先那棵柳樹一跳,身子當即有如飛絮般在空中飄悠,像是放紙鷂似的,很快翩然落回原處,佇立在樹頂?shù)闹θ~間,腳下的柳枝卻不曾被壓斷。單憑這身悄如鬼魅,輕如飛絮的絕頂輕功身法,當世恐怕已無幾人能與這金槍客比肩了。
一陣急促沉重的腳步聲驀地從遠處傳來,循聲望去,正有一群殺氣騰騰的惡漢全速沖著她們奔跑而來。
龐小虎猛從人群中探身而出,瞧見了柳月輪的身影,登時氣得他暴跳如雷,叱道:“臭小子,給我殺!”
眾人領命,立馬一擁而上,把柳月輪等人團團包圍,腳下左右盤旋間,迅速把包圍圈收窄得密不透風。
當雙方的距離拉近,一個面容俊朗、身材英偉不凡的大漢從人群中踏步而來,發(fā)現(xiàn)對方竟然全是女流之輩,心中不禁一陣愕然,匆匆回身向龐小虎問個究竟。
“胖哥,這個容顏國色的小姑娘難道就是你口中所說的臭小子?”
“容顏國色的小姑娘??”柳月輪聽了,開心得連忙掩著嘴巴,偷偷笑道:“是指我嗎?這小哥嘴巴怎么會這么甜的?時雨,不要打他臉!”
時雨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姑娘又來了,要我對帥哥手下留情嗎?”
龐小虎駁斥帥哥道:“李踐,你是瞎子嗎?這個油頭粉面的小子怎么可能是個姑娘啦?試問一個姑娘又怎么可能打得贏我?拜托你偶爾也用一下腦袋好嗎?”
李踐啐道:“你才是瞎子?。∵B一個弱質(zhì)纖纖的姑娘也打不過,還好意思要兄弟們幫你報仇?爺我先走了,要打你自己打!”
龐小虎勃然大怒,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李踐,你這個尊卑不分的臭小子,沒大沒小,給我留下來!”
李踐架開他的肥豬手,“我要走,你又能怎樣呀?”
二人鬧得不可開交,如同孩童打架,一時半刻間相持不下,有人卻在暗自生氣了。
“龐小虎———”
話音未落,龐小虎眼前一黑,整個人如遭投石器拋飛一樣,高速的離心力把他嚇至心膽俱裂,還沒著地便已在半空中撒了一褲子的尿。
眼看他將要從高處狠狠墜落,天空中卻忽然出現(xiàn)一只無形之手橫空把他輕輕托住,他的下降速度驟減,如同一張薄紙飄然著地,身上竟神奇地沒受半點傷害。
眾人皆以為他在表演輕功,無不歡呼喝采。
“妖人?妖人?妖人?妖人??”龐小虎虛驚一場,雖不致受傷,但似乎受驚過度了,說話變得語無倫次,口中念念有詞,但在柳月輪耳中,她聽到的卻是:
‘妖?人妖?人妖?人妖?人??’
“什么人妖?”柳月輪怒道:“龐小虎,本姑娘白天已經(jīng)放過了你一次,竟敢一再出言侮辱?什么娘腔腔、什么人妖的?你是笨蛋??!我明明是個女的。”
時雨抿嘴笑道:“姑娘的死穴給這小子戳中了。”
子夜:“??”
“我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時雨湊向子夜耳邊,小聲說道:“她最忌諱的就是,身穿公子哥兒服飾的時候會給人誤認是個小白臉??”
子夜點頭說道:“其實,很多年以前,我已見識過她這種性子了。”
‘你是笨蛋??!我是女的。’
當年這句說話,一直深深的烙印在小伶人的腦海里。
晴嵐沉聲道:“姑娘自少給人高高捧在天上,自信心極端膨脹。一旦有人質(zhì)疑她的美貌,她就會抓狂了。”
時雨大聲笑道:“可不是?”
晴嵐道:“時雨,這些小嘍啰交給你。”言訖,一道寒光乍現(xiàn),她已亮起手中長劍,直指樹上的金槍客。
時雨小嘴一撅,“晴嵐好自私,總是喜歡找最強的人來喂招!雜碎、粗活就全部留給我??”
丫頭口里盡管嘮嘮叨叨的,出手卻是快絕無倫,毫不含糊。忽聽得拳聲霍霍不絕,緊接著一片凄厲的慘嚎,對方竟沒一人能摸清她的招數(shù)套路,轉(zhuǎn)瞬間已有十多人應聲倒地。
余下的九十多人好不狼狽,稍稍定下心神,即一窩蜂的朝著時雨沖殺過來,剎時間臟言穢語滿天飛。眾人都恨不得將她先奸后殺,殺完再奸,然后挫骨揚灰,有剩的再煮成一窩羹湯就地分食,以泄心頭之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