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走廊,伍北捂著手機,小聲懇求:“王姐,您再緩我兩天,我馬上交房租..”
電話里,房東冷冰冰的打斷:“房子我已經(jīng)租出去了,你的東西我給你扔門口,別怪姐無情,我也得吃飯,就這樣吧!”
“王姐!王姐!”
可對方已然掛斷。
盯著黑屏的手機,伍北憤怒一腳踹出去,腳尖即將碰到垃圾桶時,他又慌忙改變方向,“嘭”的一下蹬在墻面上,疼的“嘶嘶”直抽氣。
他現(xiàn)在太窮了,窮到?jīng)]有資格發(fā)脾氣。
“我回去一趟!”
幾分鐘后,伍北冷靜下來,推開房門朝床上的伍世豪說道。
老頭兒不聲不響,就仿佛真的睡著一般。
隨著木門合上,伍世豪蜷縮的身體哆嗦一下,緩緩爬起來,從枕頭下摸出一部手機。
如果伍北在現(xiàn)場,一定會震驚無比!因為那部價值六七萬的“威圖”他早就賣給了典當(dāng)行!
化肥廠公寓,是伍北租房的地方。
整個小區(qū)總共四五棟樓,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產(chǎn)物,外墻早已經(jīng)被歲月侵蝕的看不出本來顏色,住在這里的要么是外來打工者,要么就是上歲數(shù)的大爺大媽。
剛走到樓口,伍北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行李箱像垃圾似的仍在那里。
伍北苦笑著搖搖腦袋,提上箱子往外走。
“出差去啊小伍?”
路過門崗時,看門的任叔叼著煙卷笑呵呵的打招呼。
任叔是小區(qū)里唯一的保安,之前他收音機老出毛病,伍北恰好懂點電器維修,就幫著收拾了一下,倆人還算熟悉。
“嗯。”
伍北尷尬的點點腦袋。
任叔呲著焦黃的大牙擺手:“行,早去早回,我那破收音機這兩天又出毛病了,你有空幫我拾掇拾掇!”
遲疑幾秒后,伍北放下行李箱說,我還是現(xiàn)在幫你弄吧,下次不知道啥時候才回來。
半米來長的老式收音機,年齡估計都比伍北大半圈。
伍北邊拆邊說:“這東西有年頭了吧?漆面都掉光了。”
“人老念舊情,鳥老覊舊林。”
任叔左手夾著煙,右手搖晃著蒲扇,笑呵呵的說,漆面就是臉面,臉面其實最不值錢,眼看都快活不下去了,還端架子,那不叫傲氣,叫傻逼!
伍北頓了一下,感覺任叔話里帶話。
任叔吐了口白霧,滿臉掛笑的又說:“我家里最近事情多,小區(qū)晚上沒人值夜班,你要是有時間,能不能替我上幾天夜班?”
“?。?rdquo;
伍北瞬間反應(yīng)過來。
“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同意啦,你慢慢修,我先回去了!”
任叔拍了拍伍北的肩膀,隨即雙手后背走出門崗室。
望著任叔的背影,伍北心情復(fù)雜到極點。
他知道這個其貌不揚的大叔是用自己的方式替自己保全了最后的尊嚴。
門崗室不大,總共就五六平,除去一張單人床,唯一的家具就是擺收音機的木桌。
環(huán)視四周,伍北看到床上扔著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桌底的暖壺瓶旁堆著幾袋方便面。
“任叔,謝謝!”
伍北忙不迭跑了出去。
任叔沒有回頭,只是舉起右臂擺動幾下。
一個男人最落魄的時候,可以不吃飯,但必須點根煙,任叔懂他的一切所想。
這天晚上,給老爺子送完飯,伍北就睡在了門崗室。
而這間簡陋的門崗室,也讓伍北從父親生病以來,第一次感受到溫度,即便很多年后想起來,他仍舊會熱淚盈眶。
天還沒亮,伍北就爬起來。
不光將房間里里外外的收拾一通,還把任叔的鞋襪、衣服全洗干凈,此時他能回報的,也只有這些。
早上五點多,任叔就哼著小曲來了。
伍北滿臉感激的說:“叔,收音機修好了,我上班去!”
任叔一把按住他,從桌下拿出方便面和兩個碗,橫著眉頭說:“你替我值夜班,我請你吃面,大家扯平了啊!”
“叔,我..”伍北的心口瞬間暖烘烘的。
任叔把筷子硬塞到伍北手里:“別矯情,我家里事沒處理完呢,這幾天你還得幫我守夜,快吃!吃完滾蛋!”
一頓再簡單不過的泡面,卻幾次把伍北吃的眼眶發(fā)熱。
有人覺得吃方便面很幸福,有人覺得吃方便面很不幸,世上大概就是這么兩種人,而伍北此刻屬于前者。
離開小區(qū),伍北暗暗發(fā)誓,將來一定要報答任叔。
按照小護士蘇青給的地址,伍北來到城西批發(fā)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