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還有這種說法?”
康哥點點頭;“當(dāng)然。人死后,留給活人的念想,不是埋在地里的那一捧灰,而是墓地跟前的立著那塊石碑。上面記載的不僅是死者的生死時辰,還有精氣神??瘫娜?,就相當(dāng)于把靈魂都鑲嵌到石碑里了。”
聽到這里,我好像明白了:
“也就是說,刻碑的人,能直接跟鬼魂打交道?”
康哥抬眼看向我:“算你小子有悟性,跟著我好好干,錯不了的。”
我點點頭,心里卻一陣苦笑。
跟著你干?
我才不要呆在這種地方,我明天就要辭職,一定得離開這個鬼地方!
想了想跟他說大概率也沒什么用,于是康哥問我事情辦得怎么樣的時候,我只是點點頭說一切正常。
在白蓮公墓工作的好處,下班的時候就彰顯出來了。
正常下班時間是五點。
還不到四點半,康哥就開始收拾東西了。
他的辦公室后面,竟然有一個小房間用來換衣服,當(dāng)他從里面出來的時候,我渾身一顫。
只見此刻的康哥穿著一件緊身體恤,反光的布料上龍飛鳳舞。
在很短的時間里,康哥還變了個發(fā)型,厚重的摩絲打說上去,所有的頭發(fā)都往上立起來,人好像也高了十幾公分。
這樣的打扮,看得我目瞪口呆。
康哥卻顯得十分興奮。
他打了好幾個電話,內(nèi)容都是關(guān)于晚上吃喝玩樂的事兒。我不知道康哥結(jié)婚沒有,但目前看來康哥的夜生活,真的是豐富多彩。
不得不多,小城市的節(jié)奏確實快。
下午六點,以往這個時候,我還忙得跟條狗一樣。
而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站在了老家樓下打印店里。
汪興珍的照片緩緩從影印機里出來的時候,她還是盯著我,只是笑起來的樣子,讓我心里禁不住地發(fā)毛。
回到家里,我爸買好了鹵肉說要跟好好喝一杯。
“兒子,你好好干,這工作我看行,張叔你記得不,就是我那老同學(xué),他兒子在殯儀館工作,不到一年就買了房子,三室兩廳,高檔小區(qū)。”
手里捧著酒杯,我不敢看我爸的眼睛。
扭頭看了看我媽,她正在廚房里忙活著。
她剛才說要再給我加個雞蛋炒韭菜,說她的好兒子工作了一天挺辛苦,身體得好好補補。
心里不由得感嘆,還是家里好。
以前在省城打工的時候,每天忙得跟狗一樣,回到家里整個人都累癱了。肚子餓得咕咕叫,一看廚房里冷鍋冷灶的,連口熱乎吃的都沒有,最后要么自己胡亂下個面條吃,要么就點個便宜的外賣。
回到縣城了,家里什么都有,真是天差地別。
于是,原本要說出的辭職兩個字,也暫時被我壓了下來。
一邊喝酒,我爸一邊濤濤不覺地說著:“我跟你媽這些年也存了幾十萬,等過些時候,你也去縣城新區(qū)那邊看看,把房子買了,我就托關(guān)系讓人給你介紹個好對象。最好能找個老師。你看你表嫂就是老師,孩子教育問題,學(xué)區(qū)分配問題,她一個人全能搞定。再不濟呢,找個醫(yī)生,醫(yī)生也挺好,我跟你媽老了生病了,家里有醫(yī)生的話,平時掛號也容易些……”
我吃了一塊豬頭肉:“介紹對象干嘛,我年紀(jì)也不大,自己能找,而且,干嘛要先買房子?沒房子就不能結(jié)婚了?”
“你傻???”我爸瞪了我一眼:
“先給你買了房子,那是婚前財產(chǎn),分手了咱們也不吃虧,再說沒房子,哪個女孩子肯跟你?”
我不由得苦笑:“爸你想得太遠(yuǎn)了……”
“不遠(yuǎn)!你小子懂個球!”
“本來嘛……”
“我跟你說不清楚,你聽我安排就行了!”
我父母一輩子克勤克儉,平時一分錢扳開兩半花,我媽更是連件兒衣服都舍不得買,現(xiàn)在能拿出幾十萬給我首付房子,也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不過我知道,我爸心情這么好,都是基于我在那公墓呆下去為前提。
但經(jīng)過今天的事件,想想都讓我心里發(fā)寒。
無論如何,我不能在那地方干下去了。
于是,給我爸夾了一只鴨腿后,我小心翼翼地說:
“爸,那錢你們留著花吧,你們這么大年紀(jì)了,存點兒錢也不容易。這買房子的事兒以后再說,年輕人的工作嘛,都是換來換去的,萬一哪天,我又跑到省城去發(fā)展了,那房子買來也沒什么用……”
“換工作?你敢!”
我爸一瞪眼放下了筷子:“你那腦子又在想什么呢?知道為了給你找這個工作,我費了多大心思嗎?前前后后我跑了多少天?而且,你大舅是什么樣的人,這次為了幫你,舔著臉去求人。你小子要是再給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看我不抽死你!”
我爸這噼里啪啦的一頓說辭,讓我徹底閉嘴了。
看來,我真要是提出辭職,先不被白蓮山的鬼弄死,也得被我爸給凌遲了。
要不再上幾天班試試。
到時候如果真的不行,再好好勸勸他。
現(xiàn)在跟他證明硬剛,那吃虧的只能是我自己。
這一邊,我爸還在喝斥我,還好我媽在這個時候把雞蛋韭菜端了上來。
只聽她對我爸說著;“林大全,你吵什么啊,兒子不會辭職的,呆在這小縣城里多好,年輕人嘛,發(fā)發(fā)牢騷你還當(dāng)真了。”
聽了我媽的話,我爸才住嘴。
吃了一大口韭菜雞蛋,他似乎氣消了點兒。
見他不再罵人了,我的心情也稍微輕松了些。
我媽放下圍裙,坐在我跟前,給我夾了好些菜在碗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到臥房里拿出了一個東西遞給我。
那是一個被折疊起來的,黃色的三角形小紙塊。
我想拆開它看看到底是什么,我媽攔住了我:“這是你大舅讓我給你的,他特地囑咐我,讓你一定要隨時帶在身上。千萬不能摘下來,也不能沾水。”
我端詳著那東西:“這是什么???”
“你別管了,我也搞不懂,反正你大舅讓你帶著,你就一定別取下來,放身上反正也不占地方,知道了嗎?”
看著那紙塊,再聯(lián)想到我大舅的行業(yè)。
我猜想這應(yīng)該是一個符咒什么的。
我大舅是個開喪葬用品的,對那些神神鬼鬼的事兒,肯定比我清楚得多,哪天有空了請教他一下,或許他還真能幫幫我。
于是我點點頭,把那符咒往脖子上一套。
我媽說:“這就對了,你可是我唯一的兒子,你大舅唯一的外甥,咱們家以后就靠你了,不求你飛黃騰達(dá),你好好活著,正經(jīng)干個事兒,比什么都強。”
摸著脖子上的符咒,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